石洪涛

　　年逾半百的丹羽惠造将自己的青春献给了中日青年交流事业。在他的努力下，第一批中国政府派遣的研修生抵达日本，中日研修生制度自那时创立。在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后，他曾上百次访华，受到许多中国领导人的多次接见。前不久，记者在北京采访了来华访问的丹羽先生。

　　中方向日方提出接受中国研修生的要求

　　丹羽先生与中国有着不解之缘。1974年，他作为第三次日中青年学生交流团成员来华访问，这是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后日本派出的第一个友好代表团。在3个星期的时间里，代表团访问了北京、上海、杭州3个城市。中方接待方是全国青联，代表团希望到各地能与当地青年交流沟通。

　　35名团员中，一半是从日本大学里自愿报名参加的学生中选拔出来的。这些年轻的日本大学生对中国充满了好奇和遐想。但是，当他们亲身到达中国之后，普遍的感觉是失望与震惊。中国的社会现实击碎了这些年轻人对中国的遐想，他们头脑中的反差太大了。随着代表团的行程即将结束，团员们的情绪却越来越低落。在各地与中国青年座谈时，日本学生的提问越来越少，到后来，干脆就没有问题了。这些学生得出来的结论非常消极：虽然中日是近邻，但是两国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两国无法交往，而且也没有交往的必要。

　　丹羽先生说：“我当时的观点是，中国处于一个不正常的时期，两国难以深入交往，但是中国的这一时期不会太长。”

　　他继续说：“我第二次访华是在1980年。鸠山威一郎的儿子鸠山邦夫作为国会议员，率领青年代表团访华，我受邀参加。当时中国正在实施邓小平先生倡导的改革开放政策，在中国到处都可以感受到社会的急剧变化。由于受到‘文革’影响，中国经济建设极缺人才。”

　　在这次访问中，中方向日方正式提出，希望日本能够接受中国研修生，并希望日本方面能够负责往返国际旅费并为他们提供在日本的生活补助。代表团当时就觉得遇到了难题。因为日本政府没有这个预算。代表团当时与中方达成口头协议：这件事不能马上答复，回国后经过调查研究，再予以答复。

　　就在代表团离开中国前一晚举办的答谢宴会上，全国青联主席胡启立再次谈到了希望日方接受中国研修生。在致答谢辞时，鸠山邦夫意外地宣布：“为了马上实施，回国后将立即努力。”

　　“因为鸠山邦夫已经一口答应，回到日本之后，我就开始了艰苦的工作。经过半年的努力，最后7家日本企业同意接受16名中国研修生。1981年8月，鸠山邦夫到北京与中方签订协议，廖承志会见了鸠山邦夫一行。中国向日本派遣研修生的工作自此正式开始。1981年12月，第一批中国研修生赴日。”他说。

　　据介绍，在上世纪80年代，通过培养这些研修生，提升了中国企业的技术水平，为中国培养了技术人才。其中很多当时被派到日本的研修生现在担任了领导职务。截止到2005年4月，日中青年研修协会共接受中国研修生846名。

　　日本国民在历史问题上被政府误导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由于一直从事的是青年交流工作，而这个工作的目的就是让中日青年相互了解，以避免两国再次发生战争。因此，丹羽先生对日本发动的那场侵略战争有独到的见解：

　　1868年明治维新后，日本开始推行“富国强兵”战略。对于日本当权者推行的追赶西方成为强国的政策，日本国民并不反对。但是日本国民普遍认为，当权者错误地发动了侵略战争，入侵了朝鲜半岛和中国，争夺世界资源，推行岛国扩张。当时欧美在全世界抢占殖民地，日本也妄图成为殖民国家，在世界建立自己的殖民地。当时中国已经实际沦为一个半殖民地国家，日本也想从中分得一杯羹。

　　东南亚已经成为欧美的殖民地，日本当权者向国内大肆宣传，日本作为东南亚的邻国，应该帮助他们获得解放。政治家通过华丽的政治辞藻美化了险恶的政治野心，还创造了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的概念，这些鼓动与宣传欺骗了日本国民，老百姓积极参战，以为是去帮助这些受压迫的国家和人民。

　　在日本对战争认识的问题上，人们愿意拿德国与日本比较，认为德国真诚忏悔，而日本对待历史一直采取暧昧的态度。

　　丹羽先生对此表示，日本大多数国民对侵略中国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不仅在口头上，还是在心目中，一直表示忏悔和道歉。日本国民其实不知道日本政府对待历史的暧昧态度。日本政府在国内宣传，日本已经道歉，受害国已经接受，历史应该画上句号，不要再“纠缠历史”。实际上，日本政府在历史问题上始终没有表现出让被侵略的国家满意的态度，日本政治家在历史问题上的错误言行经常刺激这些受害国家的感情。但是，被误导的日本国民却认为，日本道过歉了，其他国家还要纠缠历史，是不可理解的，也是不能接受的。

　　当然，目前这种状况也与日本国民的构成有一定关系。丹羽先生指出，日本70岁以上的国民一般都直接或者间接地亲历了战争；50岁左右的人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出生于战后艰苦恶劣的环境中，战争对他们的影响非常深刻；35岁以下的国民，出生于日本经济繁荣时代，没有吃过苦，不了解战争，对战争没有概念。70岁以上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大部分国民是战后出生的，这些人的特点主要是很重视自己的工作小环境，不关心政治。

　　记者问道：“在日本，在上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一旦有政治家发表篡改历史的言论，一般会立刻遭到强烈批评而下台，而现在日本国民能够容忍这种言论，甚至能够支持这些反动言论。这是不是表明日本社会出现了总体保守的趋势？”

　　丹羽先生说：“战后60年，日本从废墟中站起来，创造了经济高速增长的奇迹。近10年以来，日本经济出现泡沫以后，对日本人的心理影响非常严重。日本国民的心理压力骤然增加。日本国民对政治更加漠不关心，即使某些政治家发表荒谬的言论，日本国民也不再那么强烈地反对。我只想强调，日本国内经济泡沫化后，日本社会发生了复杂的变化，但这并不是保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