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　陆崇相　高振林

　　盛夏时节，笔者登上了四大佛教名山之一的山西五台山。尽管山下热浪袭人，但山上凉风习习，不愧为出家人心目中的清凉世界。在殊像寺，住持圣忠法师双手合十，向我们娓娓讲述了当年僧侣奋勇抗击日寇的故事。

　　日军飞机轰炸打破寺庙清净

　　五台山有东西南北中5座高峰，当地人称之五台。1938年1月，全山有寺院110座、僧侣2200多人。在这个云集了众多僧侣、信徒的佛教圣地，重峦叠嶂，晨钟暮鼓，好一派世外净土的景象。

　　“阿弥陀佛！日本鬼子来了就没有净土。‘七七’事变后，日军疯狂对华北展开进攻，战火的硝烟也笼罩着清净的佛门圣地。日军所到之处，杀人放火，奸淫妇女，并攻进了五台山台怀镇寺庙群中心，强行占领了显通寺、塔院寺、殊像寺等寺院。他们到处搜抢文物，抓僧人去做苦力。”讲到这里，圣忠法师目光凄然。

　　“有一天寺院的师傅们正在吃早饭，突然有飞机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我和几个小和尚放下饭碗，跑出斋门，带着好奇心仰望空中像铁鸟似的几架飞机。突然，从飞机上扔出几包黑乎乎的东西，接着火光四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房屋倒塌。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我们才从好奇中惊醒过来，知道这是鬼子的飞机在轰炸。有3位老师父为救我们几个小和尚，被敌机的弹片击中倒在血泊中。当时，我小小的心灵受到震撼：国土被侵略者占领，老百姓遭受蹂躏，我们出家人怎么也难逃厄运！”

　　圣忠法师记得被轰炸当天，五台山佛教协会第一任会长然秀大师就立即召集青黄两庙(青庙代表汉传佛教寺院，黄庙代表藏传佛教寺院）住持开会。他对众住持说，外敌的入侵打破了我们的清修，给僧侣们带来了惶恐和残害。这次请大家来就是要大家就目前局势谈谈如何抵御外敌，保护僧人，保护寺院……日军的轰炸激起了众多僧侣的仇恨，从此也埋下了复仇的种子。

　　五台山众僧成立“僧侣自卫队”

　　1937年11月7日，经党中央和八路军总部批准，正式在五台山成立晋察冀军区，任命聂荣臻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圣忠法师回忆道，军区成立初期，聂司令员就告诫所有机关人员和部队要注意执行党的宗教政策，尊重民众的宗教信仰，要同僧侣结成朋友。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干涉僧侣们正常的宗教活动，要爱护五台山的一草一木，保护五台山庙宇不受日寇和土匪的破坏、骚扰，要在战斗之余，整修庙宇，为僧人挑水砍柴。同时，他还要求部队讲究方法，适时向僧侣们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这一幕幕，圣忠法师永难忘记。

　　聂荣臻司令员率部进驻五台山不久，就专程带人到寺庙比较集中的台怀镇看望出家人，向当时佛教协会会长然秀、住持然宇等僧人详细介绍中国共产党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讲解党的抗日救国纲领。最后，聂司令员还告诉然秀等五台山众僧，这次是受党中央和八路军总部的委派，我们在这里建立以五台山为中心的敌后抗日根据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完全彻底地消灭日军！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聂帅的英雄气概使佛门弟子深受感动。然秀会长代表五台山众僧表示：“我等出家不出国，保不住国家，宗教、寺庙何存！抗日救亡，众僧有责！”

　　1938年春天，五台山青黄两庙众僧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抗日动员大会，并于同年4月16日，宣布正式成立“五台山佛教救国同盟会”。当时，台怀镇内48座青庙、21座黄庙的各族众僧1700多人都参加了“佛救会”。之后“佛救会”将五台山青黄两庙18~35岁的480多名青年僧人迅速组织起来，成立“僧侣自卫队”，参加了八路军的抗日培训，从此成为一支活跃的抗日力量。圣忠法师和常青师父，还有几个小和尚，因为年龄小没有参加集训，但他们一直担负着为八路军送信、送情报的任务。

　　小和尚一把铜勺智救八路军

　　1938年9月至11月，日军调集两万多人的兵力，对五台山进行围攻和“扫荡”。为了更好地掌握日军动向，保护僧侣和寺院的文物，八路军派五台县2区区长杜能亮、4区区长胡培模、6区区长李彦化装成和尚打进寺院，带领“僧侣自卫队”表面上为日军巡逻执勤，暗地里积极配合八路军参加抗日战斗。那时，在台怀镇皇城庙广场院内的日军地牢里关押着八路军宿斗计、张柏、梁凡全3名共产党员。他们被日军折磨得伤痕累累。秘密潜入寺院的八路军侦察员曾3次营救都未能成功。日军对此还加强了警戒，除了送饭，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地牢，并且送饭还必须是小和尚。

　　“一天，胡培模、李彦、然秀、然宇等人找到我，让我在给地牢的抗日人员送饭时，要想办法把盛饭用的铜勺留在地牢中。”圣忠法师回忆说，“开始日军哨兵警惕性很高，进出都要查看铜勺在不在。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在盛满饭的铁桶上面放一把铜勺，再在饭的最底层埋了一把铜勺，就这样最底层的铜勺留在了地牢中。牢中人员便在深夜利用铜勺挖开一个地洞，全部逃出了地牢。后来聂荣臻司令员在与然秀会长见面时，还特地称赞我机智聪明。”

　　“僧侣自卫队”走上抗日第一线

　　五台山“僧侣自卫队”走上抗日第一线是在1938年11月3日，圣忠法师回忆说，是协助八路军在石沟峡谷伏击从高洪村返回县城的日军。当时，枪很少。曾担任过民兵连长的慈因法师带领僧侣自卫队员准备一些石头、木棒，等敌人进入八路军埋伏圈后就用石头堵住他们的退路。从高洪口返回的日军由摩托车带路，全部进入了八路军的伏击圈。战斗打响后，日军乱作一团，拥挤着往回撤。慈因法师一声开始战斗，“僧侣自卫队”队员就争先恐后地往山下滚石头、木棒。滚下的石头、木棒堵塞了鬼子的摩托车，砸在毫无防备的鬼子头上。石头砸翻了一辆跑着的摩托车。它与后面紧跟着的车相撞着了火。几十个想回撤的鬼子抱着头哇哇乱叫。“僧侣自卫队”队员因为没有经验，高兴地欢呼着，没想到暴露了目标。日军发现只是一些会滚石头和木棒的僧侣时，就一边向山上射击，一边疯狂地冲了上来。就在此危机时刻，大约有一个排的八路军及时赶来支援，这才击退了疯狂进攻的日军。

　　1942年冬天，八路军一个营长在执行任务时，被日军发现紧追不舍。营长后来跑进了金阁寺。情况十分危急，金阁寺含空大师果断地把营长藏到了地窖里，把地窖门盖好，然后在上面放了一张供桌，摆上一尊佛像，放上香炉，点上了香。含空大师随即又命令所有僧侣大声诵经，整个大殿只闻一片诵经声。当日军怒气冲冲要他交出八路军时，含空大师连声念着阿弥陀佛，用手比比画画，表示他只信佛，不懂什么“八路”，巧妙地与日军周旋，最终支走了日本兵。此事受到八路军的赞扬。后来含空大师圆寂时，八路军为悼念他，还专门派人送来了一幅“一代得道高僧、爱国精神永存”的挽联。

　　采访结束时，圣忠法师自豪地告诉记者，在8年抗战中，五台山“佛救会”和众僧在1942年和1943年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阶段的时候，先后多次冒着巨大危险，将123枝步枪、1挺机枪及1.2万发子弹、500多颗手榴弹、1.5万吨粮食、上千块银元送到了八路军手中，并多次配合八路军沉重打击了日军的一次次“扫荡”，为抗日根据地的创建和发展立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