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网3月10日讯

　　在烟台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农民兄弟在等工、干活的身影。对这些游走在城市边缘的民工您了解多少，您想知道他们的真实生活吗？请看本报记者客串民工生活7天之后写下的———

　　寻工作望眼欲穿

　　3月1日清晨，春寒料峭。

　　蹬双黄胶鞋，披件破夹袄，带上泥瓦匠用的工具，我直奔市区农民工集散区———幸福南路东端一块空旷地。这里已经集聚了七八十号民工，他们操不同口音，持各种工具，打各式招牌，正焦急地等待雇主的出现。

　　我蹲在相对偏僻的一角，生怕被别人看出是个“冒牌货”。两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一个雇主前来招工，我不由得暗自心焦。读者也许不知道，这次客串民工，我是下定了决心，绝非来作“秀”的。我要与真正的民工一样，凭体力或手艺“养活”自己，实实在在验证一下自己的生存能力。瞧这口袋里，只揣了100元钱，若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受冻挨饿，也只有活该倒霉的份了。

　　自己给自己断了后路，为了生存也只能勇往直前了。“呼啦”人群突然向一个方向涌去，我还没回过神来，已有七八个民工被一雇主领走了。“往楼上扛水泥，咱顶不下来。”一个看样子大我几岁的民工嘟囔着。“呼啦”！人群再次骚动，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扛着涂料刷跟着往里挤，挤到了一辆轿车前，雇主从车里探出头，嚷嚷：“干拆楼的活，一天30元，20个人。”说着，用手指点着人：“你，你，你……到东方玻璃厂院里。”于是呼啦啦又走了20个人。

　　天晌了，饥肠辘辘，两腿也蹲麻了。我用手捏了捏口袋里的一百元钱，真想马上去饱餐一顿。但理智提醒我不可以，工作还没有着落，以后谁敢保你不挨饿？你眼下就是个进城务工的农民，找不到活干，挨饿就在所难免，一点办法也没有。下午1时许，我简直有点饥寒交迫了，一种无助、沮丧的情绪袭上心头。我走进一间拉面店，老板娘问，吃加肉的还是不加肉的？我咬了咬牙：“加肉！”5元钱，两碗面，吃饱了，感觉身上也有了劲。

　　回到民工聚散地，等工的人比上午少了许多。我还是与上午一样，跟着人群跑来颠去，就是没有被雇主相中。天黑了，马路上的人行色匆匆，他们是回家。我呢？举目四望，无家可归，顿感怆然。

　　晚餐还是两碗拉面，不过没加肉。我随着几个运气同样不好的民工来到时代广场西侧的一家民居旅社，花10元钱住了一宿。第二天继续找活挣钱。

　　然而，第二天又是无功而返。

　　感悟与思索：

　　我努力把自己置身于背井离乡的境地，充当农民工的角色。两天来寻工无果，自己直接的感受是惆怅、无助，乏力和不平。灯红酒绿、情人漫步，饭饱酒醉、觥杯交错，抱狗溜街，坐高级轿车......这些，对我一个饥寒交迫的“农民工”来说，都带来了强烈的刺激。躺在冰冷的小旅社里，心理的天平渐渐失去平衡，甚至滋生了一种妒忌的念头。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活干，你就要饿肚子。道理也同样简单，找到工作，你就拥有了起码的生存权利。所以，为了生存，你必须在挫折中奋起，用力气去拼搏。

　　搬墙砖累折腰筋

　　我想起一句俗语：人挪活，树挪死。第三天，我换了一个地盘，来到解放路与三马路交汇的十字路口，继续寻工。这里也集聚了很多等工的农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等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一个南方老板来招人了。虽然人们也呼啦一声围将过去，但听了工种之后，许多民工默默走开了。我上前询问老板：“什么活？”“砌墙体，大工40，小工30，也可大包。”几经商谈，老板选中了包括我在内的16个人，大工10人，小工6人，我当然属小工之列。

　　老板的工地位于莱山区马山寨，我们16人是个临时组合，领头的是海阳朱吴镇人，姓修，有30年的瓦工经历。他与几个同乡承包了3000平方米的墙体工程，我们几个小工属于没有技术的，任务是搬运空心砖，输送沙浆。工钱直接对老修结算。

　　说干就干，到了工地，领工就对老修交代了任务。安排我用小推车推砖。砖堆在露天场地，离室内场地约50米左右，我要在院子里自己装车，然后把砖推进室内。开始还感觉挺新鲜，几趟推下来就有点扛不住了。额头上呼呼直冒虚汗，双腿渐渐发软，终于，在一次过门前独木板桥时，车子翻了，我也一下子瘫倒在地。我咬紧牙关坚持到中午，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

　　“开饭了！”不知谁吆喝了一声，难以抑制的本能驱使我撒腿就往食堂跑，我是第一个领到饭的“民工”，顾不得斯文，蹲在地上一阵狼吞虎咽，三个馒头旋即下肚，一碗只漂着几滴油星的大白菜汤也喝了个底朝天。

　　下午，活儿依旧。到收工的时候，我连去抢饭的力气都耗尽了。晚餐是米饭、菜汤。这样下去，身体可要拖垮，我便到工地小卖部买了两根“金锣”火腿肠，算是增加了点营养。

　　晚上，睡的是大通铺。极度的疲劳冲击了一切，腰酸腿疼，背部发麻。顾不上睡前洗漱，衣服也未脱，我便一头扎到床上去，只一会儿，鼾声大作。

　　第二天，发烧。躺在干冷潮湿、散发着汗臭夹杂着烟叶子气味的宿舍里，我瑟瑟发抖，这样挺下去可不是个法儿。挣扎着爬起来，找到了老修：“我病了，不能干了，想回市里医院看一下。”“那你走吧。”老修熟练地砌着墙，没多看我一眼。“一天的工钱———”我话未说完，老修开了腔：“老板开了资，你再来算吧。”无奈，我去找南方老板交涉一下，他的答复似乎也有道理：“你们大包了，钱由老修发！”面对现实，我只有一声叹息。

　　这家工地远离公路，既没有公交车也没有的士，进出不方便。实在没招了，我把南方老板拉到一边，悄悄向他抖出底细：“我是晚报记者，今天来这儿，是想体验民工生活的。”南方老板吃了一惊，继而满脸堆笑：“看你的长相也不是干这活的。”他从腰里摸出100元钱，挥手把自己的车子吆喝过来，热情地把记者扶上了车。

　　感悟与思索：

　　繁重的体力劳动使我不得不中断了生活体验。但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却让我感慨万千。首先，对什么是幸福有了新的体验，民工靠出苦力赚钱养家糊口，生存环境尽管相对恶劣，但人家有强健的体魄来应对，从容自如。健康就是幸福！虽然他们吃的是粗茶淡饭，但他们却能狼吞虎咽，感觉如同在吃山珍海味。反之，纵然你天天大鱼大肉，若毫无胃口，味同嚼蜡，整夜失眠，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其次是南方老板对真假民工那截然不同的态度：如果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民工，尽管病痛折磨，你也得无奈的承受！如果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民工，提前散伙，你的工资就肯定没了着落！所以，农民工的权益保护依旧是个沉重的话题。

　　女雇主痛说家史

　　3月5日，星期天。我服药之后，感冒症状明显减轻。

　　这次，我有了经验。原来，寻工也是完全可以量力而行，避重就轻的。我新写了个广告牌：“专业维修水电暖，油漆、涂料保你满意。”以为这类活儿相对轻，不至于累倒累昏。岂不知，这活儿是有技术含量的，是手艺活。好在我对机械略懂一些，一般的修修补补都能应付。

　　我身边坐着一个安徽阜阳来烟务工的小伙子，他说他专干私人的买卖，这最大的好处就是完事就给钱。有时碰上好心的东家还能管顿饭，吃的比工地上好多了。说话间，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来招工了。我和安徽小伙一起凑上去，妇女打量了一下我们，把活儿亮了出来：她家的底楼车库要改造水电，电线和水管她自己购买，我们只需出工。活一天内完工，工钱100元。我和安徽小伙一商量，就接下了这活儿，跟她来到新桥小区。

　　进入现场，我主动充当小伙的助手，尽量干些粗活、累活。他负责设计管道线路，我拿着无齿锯在墙上、地板上扩剐沟。虽然工程量不大，但在安徽小伙的训导下，我们干得特别仔细，最后竟然拖了工期，直到晚上7时才完工。女主人对我们也十分满意，热情留我们吃晚饭。我们简单客气了一下，就坐在了东家的饭桌前。

　　4个菜，尽管是家常便饭，但对我们民工来说已是够奢侈了。女主人拿来一瓶白酒，给我和小伙斟满杯，自己也斟了满满一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一种温馨弥漫室内，我仿佛有到家的感觉。一杯白酒下肚，三人像是老朋友拉起了家常。

　　女主人是单身，有一女儿在北京上大学，丈夫10多年前出国，从此再无音信。因是父母包办婚姻，女主人生活一直不幸福。1992年，丈夫不辞而别，她自己拉扯女儿过到现在。多亏她在一家大医院工作，生活费用不愁。“大哥一点信也没有？”小伙疑惑。“有人说在非洲做生意，也有人说，出事了可能不在人世。我天天去婆家打听，他们也不知道。”女主人伤心落泪：“没办法，我托律师办了单方宣布离婚，前年才办妥有关法律手续。”女主人举起杯：“你们多好，一家人和和睦睦，出来干活累点算什么？到时候就可以回家。我没有家，一个人就糊里糊涂地过。”听着这些话，我与安徽小伙一时不解，还有人羡慕民工？要知道，像女主人这样的城里人生活，民工做梦都想呀！

　　感悟与思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民工生活飘泊不定，有时甚至衣食无着。但是，你纵然走到天涯海角，总有家人在牵挂；你纵然走遍五湖四海，总有亲人在期盼。每逢佳节，你会匆匆归去，用自己的劳动所得，赡养双亲，哺育儿女，幸福而温馨。而这位女东家，我相信她宁愿在物质上贫穷一些，也决不愿自己的感情生活枯竭。农民工兄弟，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性压抑无庸回避

　　一来二往，安徽阜阳的小伙和我成了好朋友。他姓李，今年28岁。来烟台务工已有5个年头了，媳妇在家种了3亩地，父母健在，还有个妹妹在合肥上大学，全家的收入主要靠他在外打工。

　　空闲间，小李与我聊起他在烟台的打工生涯。他是跟老乡一起到烟台的，初来乍到受了不少苦：吃不饱，挨过打，讨不着工钱，等等。最让他忍受不了的是，想媳妇。他新婚不久就出门打工，不到年底回不了家。白天还好说，晚上太难熬！“那怎么办？”我问。“好多人靠这个解闷。”“这个？”见我不解，小李用手来回比划了一下，我方大悟。

　　“说句实话，也有些办法可以解决问题。比如，进录像厅、打台球、还有花钱更多的……可俺舍不得，你想，20块钱，我能吃多少天饭？再说了，有些违法的事俺也不敢干，更不愿对不起在家侍候爹妈的媳妇。”

　　“不过，我们民工在一起也挺热闹的，晚上说些黄段子解闷，打打扑克牌。”说着，小李突然哧哧笑了：“去年，我们可看‘电影’了。”“舍得花钱？”见我纳闷，小李神秘起来：“那电影是‘真人真唱’，就是在我们盖的楼上，看人家夫妻睡觉。”去年夏天，他们在幸福施工，当楼盖到四层的时候，有个民工发现一个秘密，施工楼前面的一户居民家没装窗帘，夫妻夜间生活一览无余。那阵子，民工到了晚上就借口到楼上找地方睡觉，说是图个凉快，竟然，呼隆隆抡着凉席子到楼上看“光景”去了。有一次，因为人多，目标太大，被那家里的男人发现了。那人噔噔跑上楼来，冲民工们臭骂了一顿。从此，他们再也不敢偷看了。

　　当天晚上，我主动邀请小李约他的几个老乡吃饭，算是对他略表谢意。他约了三个同乡，我带他们进了一家自助餐店，说声放开吃喝吧，我请客。怕他们拘谨，我独自找了个位子，等他们吃完后好替他们结帐。仅仅半个小时，他们都说吃饱了，我到桌前一看，哎呀，4个人全吃的方便面之类的便宜东西，我真后悔没向他们交代清楚，这里花一样的钱，随便吃啊！小李说是想给我省着点。晚了，4个人都打着饱嗝。看着这几个憨憨的外地民工兄弟，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感悟与思索：

　　偷窥隐私，性压抑的无奈，看起来“层次”有些低。然而，其背后的苦衷会让人心酸落泪。谁人没有七情六欲？哪个不存儿女情长？要知道，民工也是人哪！我们理该给他们些许宽容与谅解！

　　(本报记者张兵 撰文马跃)

　　调查人语

　　请善待民工兄弟

　　为了生存，为了前途，也为了肩上承担的责任，农民工离乡背井，走进我们这个城市，走进一个陌生的世界，苦苦拼搏，试图改变自己乃至家族的命运。城市的每一个建筑工地、车站码头、大街小巷，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都有他们匆匆的脚步。然而，他们并没有作为权利平等的群体完全融入城市社区，大部分人没有因其对城市建设的贡献而获得应有的待遇。思乡之情，思亲之情，家庭危机的困扰，终身大事的忧虑等等，无不煎熬着他们的心灵。然而，心中的痛楚又有谁知晓，又向谁倾诉呢？

　　社会，我们，真该多为农民工想想。我们是否真正把他们当成服务对象、维护对象、保护对象了呢？我们的政策措施、远景规划、公益事业、社会保障又有多少考虑了农民工的利益需求呢？

　　市场经济的先行者、成功者们，你们中很多人也是从农村走出，从困难逆境中走来的，今天你们成了企业主，成了老板，可别忘记过去，别忘记当年磨难的日子。

　　因为这些农民兄弟更需要全社会的关注、关心，更需要我们说一声感谢，道一声祝福。请善待农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