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密“卡娃”利益链

　　航空公司的竞争衍生出一个暗箱操作的优惠空间，于是无法取得机票代售资质的“小公司”纷纷挂靠在机票二级代理下分食这个优惠空间，二级代理则在这些“小公司”的帮助下提高业务量赚取航空公司的奖励，由此，“卡娃”这个怪胎出现了。

　　撰稿／杨 江（记者） 梅璎迪

　　有人把“卡娃”形容成城市流动的“牛皮癣”，要整顿这个现象，就必须弄清楚其赖以繁衍的土壤。是谁在雇佣这些本应坐在教室里的农村孩子？卡娃背后的利益链又是如何构成的？卡住了这两个关节点，也就找准了“卡娃”的出现的要害。

　　但问题是，长期以来，这两个命门一直藏在冰山之下，就连“卡娃”们也不甚清楚，卡娃“小胖子”说，他只知道老板有时赠送给客户的航空保险单，对外宣称是20元一张，实则只有8元。

　　有一点很快被查证，尽管这些名片大小的飞机票打折卡上都印有“××航空公司指定售票点”、“××××指定售票点”等字样，也印有清晰的各航空公司的品牌标志，甚至一些周到的还在卡片背后印上了民航班车的路线、班次，但这一切都不过是看起来像回事而已，来自所有航空公司的回答都是：我们根本没有授权他们。

　　那么，这些卡片所属的所谓“指定售票点”就是确实的“李鬼”，一个明显的疑点就是绝大部分打折卡上只有热线电话而没有售票点的地址。记者拨打这些热线电话询问地址，得到的回答也都是：“我们免费送票，你没必要过来取！”

　　的确也有一些卡片上印有地址，但当记者按图索骥后却发现，要么只是一个模糊的“恒丰路火车站”，要么就是一个居民小区。淮海路上的“卡娃”们告诉记者，卡片上的地址绝大多数都是假的，因为大部分做打折机票生意的老板都没有注册公司，办公地点都是隐蔽在其租住的居民楼里。

　　5月15日，记者按照一张打折机票广告卡上的地址暗访汉口路某号，发现这是一家正规的机票二级代理。工作人员回答记者，这张卡片并非他们公司发的，用她的话说，正规的二级代理根本不会也不需用“卡娃”发卡拉业务。

　　就在记者走出售票厅时，受雇于这家售票点的两名送票快递员却向记者捅出了机票打折广告卡的利益内幕。

　　快递员说记者手中的机票打折卡正是挂靠在这家公司下面的二十几家“小公司”中的某一家发的。

　　“在上海，很多这样的机票二级代理下面都挂靠了至少十多家这样的小公司。”快递员说，“卡娃”就是这些“小公司”雇佣的。

　　挂靠在这家二级代理下的二十几家“小公司”原先都统一安排在汉口路该售票点的五楼，现在搬至了凤阳路某号四楼。

　　记者后来找到了一家“小公司”的负责人李主管，他承认，一块机票二级代理铜牌需要花费30万元，因此很多他这样只有两三个雇员的老板都选择挂靠二级代理的方式。

　　不过，负责人说，他们并不是什么“小公司”，对外的身份都是被挂靠单位的销售部，也就是说一家二级代理除了有自己名副其实的销售部外，还有数家这样挂靠性质的销售部。

　　挂靠的成本并不高，但李主管不愿透露他们这家“销售部”所支付的经费，说这是双方约好恪守的商业机密。

　　而快递员却向记者露底，任何一个人只要准备5000元就可以做打折机票生意，买一台电脑，从二级代理点拉一根网线，每月付给二级代理800元网络信息费即可挂靠，并不需要更多经费。

　　“为方便，大多数小公司都集中在二级代理特设的办公区，每月交一定租金即可。其实，只要你拉根网线，在家里都可以做生意。”快递员说，“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正规了，以前机票暗扣时，一个人开一部助动车就可以做生意。”

　　那么挂靠单位与众多的“小公司”的利益链又是如何形成呢？记者了解，挂靠的“小公司”越多，意味着二级代理的机票业务量有可能更多，因为所有“小公司”的机票业务最后都算在二级代理的业绩中。

　　“二级代理与航空公司签有协议，比如，我每年销售某条航线的机票100万元，航空公司会在年终奖励我10万元。”快递员说，“小公司”挂靠对二级代理而言是无本万利的。

　　而“小公司”则是赚取的“暗扣”，快递举例说明，“比如到北京最低打折是560元往返，比坐火车还便宜，小公司往往会跟客户讲，这些票是要以散客冒充团队或者需要特殊关系才能申请到，因此需要额外支付50元或20元的申请费。”

　　其实，所有的这些“小公司”都无法打印机票票本，记者也看到那些“销售部”并没有打印机，一旦有客户订票，“小公司”都是到二级代理点打票，然后快递给客户，“通行的做法是，一张全价1000元的机票，票面显示打完折850元，小公司只需要按照事先与二级代理商定的回扣差价，比如付给二级代理800元就可以取到票，然后再收取客户850元。”

　　“三折两折不过都是一些吸引人的噱头，其实很少有。一些大的旅游公司包机，比如乘客坐满70％时包机的费用已经赚到，那么会将剩余的客座以低折扣转给小公司拉拢客源。”快递员说。

　　在凤阳路某号聚集着多家“销售部”，虽然只隔着一个隔墙，但都各自为政，李主管承认，二级代理对他们并没有任何管理要求，自负盈亏，因此所有的销售部都各显神通拓展业务，而因为没有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一旦“小公司”与客户发生纠纷，挂靠单位并不负责。

　　“销售部”集中在一起却也相处甚安，每家都有对应的电话号码，即便有客户不放心低折扣票的真实性，到办公区来，最先接待他的“小公司”会问清楚是哪一部电话的生意，然后将其带至对应的“销售部”，绝对不会抢别家的生意，“这是潜规则！”李主管说。

　　因为办公环境整洁，随处可见航空公司的品牌标志，甚至有“销售部”定制了与航空公司相似的工作服，所以几乎没人怀疑他们的真实性。

　　“卡娃就是这些公司雇佣的，我以前也雇佣过，后来不干了，觉得管理麻烦，这些孩子乱来。”李主管说，他并不反对雇佣“卡娃”，“这是业务需要，但应该规范，那些小孩子有些和贼勾结起来。”

　　李主管的一个女同事说，她并不相信“小胖子”的老板每月能赚两三万元，“我这边每月花销一万元，每个月赚5000元已经不错了，现在这行难做。”不过，李主管却表示他相信，尤其是以前机票暗扣的时候，而快递员则透露以前还有假机票。

　　“以前暗扣，一个小公司一天做一两笔单子就可能赚好几百元，后来取消暗扣，竞争激烈，只能靠薄利多销，量多才能生存。”快递员说，“说白了，航空公司的竞争留下了一个暗箱操作的优惠空间，然后有人乘虚而入，解构了这个优惠空间，由此产生卡娃这个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