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艺术是现实生活的
反映”,“舞台是作家艺术家发言的讲台”。通观本次全省小戏折子戏调演的36个剧(节)目,我们似乎还可以说,舞台同时也是戏剧家“显示激情”和“表达无奈”的处所。他们对生活的切身感受、久已形成的心底期盼以及面对世情的现实态度都实实在在地呈现在舞台上。
当下,我们的社会以经济建设
为中心,最大限度地唤起了人们参与建设、投身改革的现实激情。这激情,向外演化为一种反腐倡廉的社会呼声,这是经济建设成功和社会和谐进步的保证;向内又表现为一种自我观念的变革欲望,使个体实现对时代的追赶。
怀宁县黄梅戏剧团演出的《聘丈夫》就把一个曾经弃农务工的种田能手重新召回家乡种田,显示了新农村建设的巨大吸附力,显示了农民生产生活观念的新变化,也展示了新农村建设中人的精神风貌。宿州市泗州戏剧团演出的泗州戏《二嫂挡车》让先富起来的优秀分子主动担当了帮扶后进的责任,呼唤了现阶段必不可少的农民间的相互帮助,体现了与物质文明建设同步提高的精神文明建设的丰硕成果。池州市黄梅戏剧团演出的《接班》让一位在山区道班辛勤工作一生的老养路工“子承父业”,体现了建设者的高尚情操,弘扬了平凡劳动者那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担当精神。宿州市坠子戏剧团演出的《打赌》则表达了农民对党的“三农”政策的期盼,反映了农村的现实需要和社会的整体呼声……
当我们的社会面临转型,生活发生变化之际,每一个生活在其中的人都会因此考量自己于此间所处的位置和所能做出的行动。而剧作家从他们的激情出发,申明了他们的观点,表达了他们的感动。
这种现实激情还表现为戏剧
家们对腐败现象的严重关切,表现为对法治地位的推崇和道德完善的企盼。
合肥市庐剧团演出的《拨浪鼓传奇》讲述了包公依法处死嫂娘之子包勉,而嫂娘深明大义站到法律一边的故事,构筑了法之天地。马鞍山市黄梅戏剧团演出的《上有青天》让我们看到在工程建设中的腐败行为最终难逃法网的深刻警示。临泉县梆剧团演出的《告老公》以一桩家庭误会让我们感悟了人民群众反腐倡廉、防微杜渐的自觉意识和主动精神。凤台县推剧团演出的《平民夜话》则铺陈了一个渴望提拔者给局长送礼又被退回的故事,它和省黄梅戏剧院演出的《六尺巷》共同讴歌或者说呼唤了掌权者的自我道德完善。前者是局长“退礼”,后者是宰相“退壁”,突出了个人道德在构建秩序、实现公平中的重要价值。六安市皖西庐剧团演出的《一扎粉》通过非常时期邓小平处决一个偷拿老百姓“一扎粉丝”的连长的历史故事,表达了对“执法必严”的质朴意愿。宿州市梆剧团演出的《刘老实送礼》则以一个老实人送礼的无奈,揭示了干群关系的严重扭曲、社会风气的极端失常和人性的痛苦异化。侧面表达了作家不希望看到“老实人”也被迫扭曲的真诚祈望……这些都是戏剧家们置身现实,感同身受,与民众、与社会休戚与共的现实激情的真实反映。
透过这种现实的激情我们也
看到戏剧家们面对现实而不能不有的心底无奈。这无奈主要表现为对现实激情的表达还流于表面。不是寄希望于法律的严惩;就是托理想于官僚的自省,缺乏对腐败现象社会及心理根源的触及,缺乏对问题实质和严重恶果的深刻剖析。那种对“好官”的顶礼膜拜,实质上是对特权的潜在认可,是“清官”意识的翻版。我们于此间已经不自觉地把可贵的现实激情置换为一种“良民心态”,试想,如果“局长们”都是清廉的,属下还会去“送礼”吗?如果“宰相们”都是高风亮节的,家人还会如此仗势吗?这实质上是一种面对无奈的逃避,弱化了戏剧干预生活的力度,也消解了我们自身的现实激情。
当外向的现实激情在表达中
受阻,无法得到畅快淋漓地宣泄时,我们的戏剧家又开始寻找一种内向表达,这就是对自我状态的检视、历史情感的追忆和个体技巧的沉迷。
淮北市豫剧团演出的《老倔头改厕》和滁州市黄梅戏剧团演出的《换头》都共同提出了老年农民更新生活观念、适应现代生活的独特见解;省徽京剧院演出的徽剧《周瑜挑琴》则通过小乔的温柔贤达纠正了周瑜的傲慢与自负,申明了敬人、重人、爱人的重要;宿州市坠子戏剧团演出的《大脚娘娘选总管》则以讽刺的手法无情嘲弄了逢迎拍马之徒,从反面倡导一种社会真诚;安庆市黄梅戏一团演出的《婆媳之间》向婆媳两代发出了和谐相处、亲情相待的规劝;铜陵市黄梅戏剧团演出的《二妹子闹元宵》用个人智慧惩罚了好色的县官,提出了为官自重的警示;泗县泗州戏剧团演出的《巧相逢》也是通过老友重逢而当下的生活质量却差之霄壤的对比,凸显了超计划生育的难咽苦果……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戏剧家的现实激情演化为一种对自身状态的回视、对自我缺失的醒悟,积极地追随时代,强化个人自觉。在道德评判的天地里,找到了自我抒发的空间,实现了戏剧作品醒世劝世的传统功能。
希望个体追赶时代,是一种失落
忧虑的积极对应,而沉迷技巧,则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是失落忧虑的消极直陈。
合肥市庐剧团演出的《魂断赤阑桥》借古人之风流,赚今人之泪水,把一段古代诗人浪漫情做得玉洁冰清;铜陵市黄梅戏剧团演出的《圆你一个梦》让一对行将为国捐躯的战士在最后时刻完成两性的互访,塑造了一个圣女形象;而安徽省徽京剧院演出的京剧《红灯记·痛说革命家史》中王兰芳回肠荡气的唱、念;《渡江第一船》中徽京剧院演员那过人的舞台素质;淮北豫剧团《华元闯营》中王高良那声震屋瓦的演唱;亳州梆剧团《盗仙草》中李春丽那令人惊叹的武功身手;《能干闹房》中张海洋那变化多端的草帽技艺;阜阳市颖上县豫剧团《钓金龟·寻子》中李素敏那文武兼备的卓越表现等,都或多或少体现了现实激情和心底无奈的深刻矛盾。不是沉溺于空洞情感,就是迷醉于纯粹技巧,使演出缺少了现实观照,稀释了戏剧激情,消解了创造冲动。
时下社会转型,审美多元,观众分化,戏剧立场亟待重新定位。一方面是演出市场萧条,生存堪忧,叫好不叫座;一方面是传统文化极需保留,抵御破坏性文化的侵袭,以活人为介质的戏曲技艺又不能离口离手。因此,戏剧家们便在有了起码的温饱之后,把台上的激情演化为练功场的打拼,以训练的刻苦替代了创作的热情。这种传统技艺的部件化、零散化,传统手段的目的化、本体化是他们的无奈,也是我们的困惑,这已经成为当下中国戏曲的一个不解之结。我们在肯定他们的敬业精神的同时,也对戏剧艺术的未来抱以深深的忧虑。
现实激情是一种鲜活的生命状
态,而心底无奈又是一种实体性困扰。如何使激情持久喷发,凝聚为一种创造动力;如何使创造跨越无奈,让现实激情开花结果,这是戏剧面对使命的必答,也是戏剧实现自我救赎最后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