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过去了的,都会成为亲切的回忆”。
台风“达维”来的那天,我与弟弟风雨兼程从海口赶到母亲的病榻前,七十岁的母亲不能说话,手上、胸口、鼻孔都装上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凌晨三点半,看着象征母亲生命体征的波线渐渐被拉直,我的心像浸泡在风雨中!
心肌梗塞———母亲走了,走的很安详,没有留下一句话。
母亲是农村妇女,不懂字,小时候想念书,看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兴高采烈的上学,小书包晃荡晃荡的,羡慕极了!常背着家人跑到学校去,趴在窗台边看他们念书的模样,每每都被外公给揪回来训斥一通:“女孩读什么书?迟早要嫁人的,长大后懂洗衣做饭侍候男人就是了”。母亲抗争过几次,但拗不过一言九鼎的外公,只好认命。
母亲生了七个儿女,留下我们四个。用她的话讲,不论是儿是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再苦,再穷,就是砸锅卖铁!就是卖血,也要全力让我们子女读书!“养牛为耕田,养鸡养鸭为换油和盐”,这是农村的写照。为了我们几个的学费,母亲总是起早贪黑的劳作,农村没什么可以变钱,经常可以拿出来卖的只有蔬菜,母亲总是感觉不到什么叫累,不是挑着担子,就是挎着篮子到对河的复兴码头,或是到二十多里外的县城去叫卖,回来的时候,总是喜滋滋地带回几个我们平时很难吃到的包子、馒头什么的,给我们吃,我们也就是围着母亲要这要那,问这问那,母亲也顺势讲一些途中的趣事给我们听。“城里人也不是每个都聪明,上午一个戴眼镜的人到我这里买菜,二毛三分钱一斤的白菜,买了两斤半,给了我五块七毛五,退钱给他,他还说我算错”、“城里也不是什么都好,喝水都要钱买,碰上停水停电,饭做不了,澡洗不成,厕所冲不了,电梯动不了,还不如我们农村自在呢!”有时,母亲受了城里人的气,回来后,便急急向我们倾诉,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把我们几个拢在身边,教育我们要发奋读书,“今后,我们也要在城市工作,在城里找媳妇,做城里人。”
艰难中,我们慢慢长大,母亲还是卖菜,只是比原来多了些许白发,走路的样子变得蹒跚了些。严冬盛夏,风里雨里母亲都撑着,忍受着。我们兄弟穿得有滋有味,只有妹妹的衣服是母亲用边角布缝成的,旧是旧了点,但花色搭配合理,线缝恰到好处,洗得干干净净,妹妹穿在身上照样光亮如新。穷人自有穷人的活法。在母亲眼里,吃也好解决,我们经常吃到母亲烹制的香喷喷红薯饭、南瓜菜、豆角饭、莲藕饭、芋头饭……就这样,我们度过了那段艰难时期。
我1987年军校毕业,1999年转业到地方工作,当时由于受条件限制,母亲想来海南看看都成了奢望。
2000年,母亲来过海南一次,只是匆匆小住一月就急着要回,说“城里太吵,没人唠嗑,出门车太多,路不好走,不像在老家,爱怎么走就怎么走,进屋也不用脱鞋换鞋的。”还说:“放不下天天围着叫的小鸡仔、家里的菜园子、扁豆也该摘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十年前,我们兄妹几个就已成家,早已告别数米而炊的日子,母亲仍会放不下我们,特别是生活在海南的我和弟弟,每次通话,除了说些家里都好,我和你爸身体都好之类的安慰语外,就是嘱咐我的话:“在外面工作不容易,要注意安全。公安工作吃饭、睡觉经常不能按时,要注意身体,不要暴饮暴食;脾气要放好一点,得理也要让人,平平安安就好……”
“世界上一切光荣和骄傲,都来自母亲!”母亲在,家就在。母亲,您常说:“世上只有藤念瓜,哪有瓜念藤?”您的儿子想念您,您在天国还好吗?您没有真正的离去,您卖菜的样子清晰可见,您借米的情景历历在目……母亲,做您的儿子我还没有做够,恳求您下辈子还做我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