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里偷着洗澡
午饭后,仍凉风拂面。在7连1公里外长满梭梭草的沙丘上,3名妇女正警惕地东张西望。
“再仔细看看,有没得人哟?”躲梭梭草背后的胡召梅,紧张地向两位同乡询问。“快洗吧,莫得事。”8月26日到达7连后,巫溪拾花队的妇女们,只能在连里临时搭建的露天澡堂擦擦身子,每次都担心遭偷窥。今天扎雨班,胡召梅和同乡悄悄来到沙丘下的水渠边,她从渠里舀出一盆浑黄的水,“啊——”水刚淋身上,胡就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水是天山冰雪融化后流下来的,冰冷刺骨。胡只好把毛巾弄湿,轻轻地在身上擦擦。10分钟后,她从梭梭草里钻出来,轮换两位同乡妇女。
有零星雨珠落地上,泛起一丝尘土。给男友纳鞋垫祈福
女工宿舍里,朝阳洞乡东桥村20岁的袁荣苹,正一针一线为远在广东的男友纳鞋垫。为早日筹到嫁妆,她远离家乡来到新疆。
“哪个不想自己男人嘛!”躺上铺的王洪苹逗她,说她太痴情。袁荣苹脸刷地红了,急忙给自己辩解。
刚从沙漠里洗完澡回来的胡召梅,看到袁荣苹、肖翠和张阳香,给老公和男友纳鞋垫时的那股子兴奋劲,再联想到刚才用雪水洗澡的痛苦,眼泪簌簌地流出来。“我没你们坚强,我就是想老公和娃儿嘛。”所以,她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家。
“莫哭了莫哭了,只要一下田,你啥子都忘了。”拾花能手王洪苹安慰道。
待明天出太阳
下午,雨歇云开,太阳钻出来。大伙嚷嚷着要开工,连长廖广建说,那不成,棉花都湿的,摘下来咋整?“得晒一下午吹一晚上再说。”
罗运东的宿舍屋顶是由枝桠铺叠的,小雨后,雨滴透过枝桠漏下来。他组织大伙把床铺重新作了收拾,“政府让咱们到这里拾花挣钱,如果睡不好影响工作,不划算。”陈经相却跑到7连职工家看电视,得知重庆这两天开始下雨了,高兴得呵呵笑,笑过又愁,“坡上都干死了,家里的秋收还能收啥?”旁人劝:“你不是在新疆正收着吗?”
晚10时,天刚黑,大家睡了。他们期待着明天的太阳和太阳下盛开的棉花。
团场[关心]
“我把他们接来,得对他们负责”
原132团副政委孟宪华告诉记者,这批民工是她亲自到巫溪接来的,“我得对他们负责。”她在巫溪亲眼看到了干旱状况,“很多农民家里颗粒无收啊!”从巫溪出发前,“兵团与地方政府已商定好了,给巫溪拾花工每公斤0.86元。7连的河南工只有0.80元,季节工和兵团职工只给7毛多一点。”
为啥有差距?“重庆旱灾这么严重,我们能不伸援手吗?”孟解释,考虑到巫溪拾花工路途遥远,“应该多给一点,让他们拾完花能带点钱回家。”至于本地人嘛,有睡的有吃的,给低一点可以理解。为照顾他们的生活习惯,团场专门把总库的16吨大米全部调来了。
7连书记杨德成介绍,连部专门为巫溪拾花工开了“小灶”——把做饭的水管拉到厨房前。同时,由团场专门拨款50多万元,在7连修建了1600平方米新房,并制作了800张新床架,购买了1000床被褥、棉絮。巫溪人在7连大都住进了新房。“相比,其他拾花工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但有一点必须再解释清楚”,原132团办公室主任刘新良说,“在新疆,说斤就是公斤,这是全疆约定俗成的计量。请所有来兵团的拾花工们,不要再发生误会。”
采访[札记]
星空下,等明天
肉吃了。雨停了。人睡了。
我们也夜宿连队三天了。
晚11点,灯光基本熄灭,民工宿舍鼾声正浓。走出宿舍,深蓝的夜空缀满星斗,大而亮、低而近,仿佛伸手可摘。或许天空太清澈,下弦月如钩,勾勒出7连周围成片的馒头柳、白杨树隐隐绰绰的影子。风从大漠深处吹来,气温降至12℃。风语中,月光下,不由想起李白的《子夜吴歌》,虽“长安月”依旧,“秋风吹”依旧,但再无“万户捣衣声”的辛酸,更无“良人罢远征”的惶恐……这样的夜里,谁会去体味“羌笛何须怨杨柳”的意趣呢?拾花工们只想沉沉大睡,等明天的好收成。
多少年了,对西域,我们只从表象上看边塞诗的阳刚与绮丽,却不知,这中间更有不可意会的艰辛。于是,在今夜,在遥远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在万籁俱寂的7连,我们想象着简单生活的明了与明确:人活着,生存就在自己的坚持中。拾花工或许并不懂得大漠诗意,但他们知道,旱魔无情,人间有义,你选择了,你就得坚持,这可能很痛苦,但结局应该有喜悦。
宿舍里,鼾声如雷。夜空格外明净。明天,会是一个阳光充足的好日子吧,大田里千万朵棉花,正等着大梦中的人去采摘呢!
特派记者
李心成 张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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