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乡干部直升省直部门，打破了官员升迁的层级隔阂，使基层官员有了更平等的上升空间

　　69天，坐在湖南省水库移民局三楼的办公室里，政策法规处处长周娟华接受记者采访时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新岗位上的工作时间。此前，她的身份还是湖南省东安县大盛镇的党委书记。

　　在位于湖南省南部的东安县，周娟华工作了23年，她当过8年教师，在县办企业做过3年工会主席，在省委党校学习2年之后，她申请下到基层，成为全县最偏远贫穷的大盛镇的党委书记。

　　2006年7月15日，在全省加强县乡干部队伍建设座谈会上，湖南省委宣布，周娟华、姚李维、谢乾、谭敦龙和吴兴顺等5名优秀的乡镇党委书记，已被调入省直机关，分别担任省水库移民局政策法规处处长、省民政厅区划地名处副处长、省信访局接访一处副处长、省信访局督查处副处长和省扶贫开发办公室计划财务处处长。

　　在此之前，湖南已有5名县处级干部调任省直机关担任副厅(局)长。这种从乡镇级或者县级干部直接进入省直机关并担任重要职务的调动，在当地被称为“直升”，另一个更为形象的说法是“海豚式升迁”：潜得越深，飞得越高。

　　打破升迁常例

　　对周娟华来说，这基本上是一次毫无征兆的升迁。7月10日左右，来到大盛镇调研的省委组织部领导找到周娟华谈话时说，假如给你一个新的平台，给你更多的担子，能不能承担？周娟华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尽管如此，升迁的速度之快及跨度之大，仍然超出了周娟华的预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周娟华连说了两个“没想到”：没想到能从乡镇直接来到省直机关工作，没想到党组织对基层干部的关心这么直接、透明。

　　在由省、市、县、乡构成的四级地方行政层面当中，县、乡是行政体系的末梢，因此县、乡干部一般被称为基层干部。湖南省委组织部一位官员坦言，除了人们常说的由局、处、科等构成的职务级别体系，省、市、县、乡构成的行政层面也同样重要地影响着一个官员的“档次”。周娟华等人直升的跨度，主要不是表现在由正科或副处级变成副处或者正处级这种职务级别上，而是表现在从乡镇到省直的几级地方行政层面的跨越。

　　这位官员告诉记者，湖南全省现有136个县级以上行政单位，2171个乡镇。在省、市、县、乡四级之间，虽然也有人事流动可能，但对于周娟华等乡镇官员来说，如能到县政府机关任职的平级调动已经是难得的机遇，而能够进入市(地)直属机关工作则概率更小。因为在论资排辈的官员体系中，各级政府和机关单位都有自己内部的先后次序，容不得外人插队，这是很多干部认为下基层工作“没奔头”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怎样搞活用人制度，怎样让领导干部“能上能下”就是突破现行人事制度的一个难点。

　　湖南省委党校公共管理教研部主任赵达军教授认为，此次官员“直升”试验正是在这个方面具有一种“破冰”的意义。赵达军告诉记者，虽然德才兼备是选拔任用干部的主要标准，但在一些机关内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排年龄、排职称、排资历来当官却是更为普遍的情况。此次“直升”，不仅开辟了一个基层干部向上发展的通道，使大中专毕业生不用再担心下到基层以后被“定格”，基层干部的活力得到激发。

　　克服“直升晕眩感”

　　从基层到省直机关，“直升”干部们要面对的不仅是身份的转换，更是工作性质和工作方式的调整。一些人担心，如此之快的“直升”，是否会引发工作不适应的“晕眩感”。

　　周娟华现在的工作是学习移民问题的政策，结合中央政策制订本省的配套文件，并将来访移民的情况向上汇报。她住在单位给她的一间小屋子里，每天早上7点半来单位上班。

　　周娟华说，刚刚结束了为期6年的乡镇一把手经历，她正在努力适应这种机关生活，而基层工作的经验，让她善于和来访移民交流，“我知道老百姓的心态和状况”。

　　另一名“直升”干部、湖南省信访局接访一处副处长谢乾总结，这次直升的5个人，都进入了与群众接触密切的岗位。谢乾本人从1998年就开始负责综合治理、信访等工作，并一度分管政法。谢乾说，最近工作之余，他喜欢梳理一下近期的信访工作内容，比如主要是围绕什么问题上访等等，除此之外，就是在信访局3楼的寝室里看看易中天的书。

　　赵达军告诉记者，他认为直升是好事，但地方官进入机关工作，从亲力亲为一下子转变为宏观把握，未必会很合适。

　　不过事实上，在新的单位里，“直升”者们的口碑颇高。“这不奇怪，因为在直升之前，他们都已经是当地的明星官员或政坛新星。”赵达军说，其中，周娟华是少数享受副处级待遇的偏远乡村干部，而谢乾已经被邵阳市列入武冈市(县级市)委常委的提拔人选。

　　“直升”尚待制度化

　　针对今年上半年湖南官员频繁调动，一些媒体曾提出质疑，认为这将导致各级干部在位子上都不想把工作做好，而是钻营如何及早升迁，而工作也就是为了升官，因而出现“形象工程”和“政治工程”。那么，此次官员直升，在激发了基层官员的工作热情的同时，会不会也出现类似的负面作用呢？

　　湖南省委组织部党员管理处负责人告诉记者，他认为这种担心未免多余。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7月1日在与部分县乡干部座谈时要求“让安心基层、安心做事、不事张扬、勤政廉洁、不跑不要的干部感到有奔头、有盼头、有前途”之后，尽管组织部只用了半个星期就宣布了5名官员直升的决定，但这5名官员却是从120名“全省优秀基层党组织”负责人、“全省优秀党务工作者”和“全省优秀党员”中优中选优而出。

　　而赵达军则建议，既要选拔出优秀干部，又要提防少数干部为了升迁制造政绩工程，可以考虑将选拔过程更加透明化，制订更加公开的考核体系，在选拔过程中广泛参考候选者当地的群众及同事意见，让上下级共同监督，甚至实施候选人推举制。

　　湖南省委组织部党员管理处官员透露，如何将“直升”变为一项长期机制，他们也正在探索制度上的可能，明年有可能推出规范性文件。而选拔过程怎样实现公正，选拔标准怎样透明等问题，都留待制度性的解决。但不管怎样，这次提拔的意义“非常重大”。

　　组织部门认为，首先，将这种做法作为一种用人理念照推下去、形成制度，无疑将形成一种良好的用人导向。与此同时，提拔县乡干部到省直厅局任职，也加大了干部交流力度，优化了省直机关干部队伍结构，使省直机关的人才组合更合理。

　　并且，选调县乡干部到省任职，把省市县这个层级与厅处科这个级别分离开来，让层级统一使用，打破了“层”的隔离，打通了干部成长的道路，拓展了干部发展的空间。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白祖偕 郑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