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先进经验”观

　　媒体思想之刘洪波专栏

　　1月4日，多家网站转发了新华网的首尔电稿:“韩国通过实名制培养网民自律意识”。这篇电稿说，韩国在因特网的普及和应用上走在了世界前列。2005年10月起韩国逐步推行网络实名制，调查发现，一些主要网站论坛上谩骂和人身攻击等不文明的内容减少了一半以上。

　　韩国实行了网络实名制，这已经不是新闻，这次介绍却值得解读。“韩国在因特网的普及和应用上走在世界前列”，这个背景材料简短有力，使人顿时涌起对网络实名制的崇敬之情。何况实名制一搞，“不文明内容减少了一半”，那就更应该借鉴先进经验了。

　　在因特网普及和应用上“走在世界前列”的国家有几个呢，在别的国家，网络是否也“带来诸多问题”，是否也促使他们推行起网络实名制？韩国是“率先推行网络实名制的国家之一”，这种说法引导人们设想率先推行网络实名制的国家还有之二之三乃至之N，好像世界上还有别的国家搞了网络实名制。事实上，韩国只是推行网络实名制的一棵独苗。

　　我想更准确的介绍应该是:换一种介绍法，韩国是在因特网普及和应用上走在世界前列的国家之一，在世界各国中，惟有韩国推行网络实名制管理网络并使得不文明内容减少一半以上。但这样的介绍，效果怎么样呢？你对于网络实名制的崇敬必然要打一些折扣。你会想为什么别的“先进国家”没有推行网络实名制，我们对网络的关注到底更应该放在加强管理上还是推进信息自由上。

　　韩国在因特网普及和运用上是前列之一，却不用“之一”；韩国是惟一推行网络实名制的国家，倒要用“之一”。语言的运用，有时需要准确，有时需要让人产生误解，这便是引导的体现吗？

　　网络实名制算不算先进的经验，我说不准。因为我不知道世界上别的地方是否对网络不文明内容有着同等程度的优先关注，为什么没有实行网络实名制，甚至没有是否要实行实名制的讨论。即使实名制算先进的经验又怎么样呢？先进的经验也必然不是孤立的，而是存在于相应的环境之中。韩国互联网的生存环境怎样，韩国社会的信息环境怎样，韩国社会的一般制度怎样，例如它是否向所有“文明的内容”开放，所有并非谩骂和人身攻击的内容是否都被允许等等，应当是推行实名制的前提。忽视了这些条件，单是说韩国有网络实名制，就像不看到制度与文化因素，只看到洋枪洋炮先进一样，没有太大意义。

　　有“学习一切先进经验”的雄心，还得有关于先进不先进的判断，有对各种“先进经验”起作用的机制的了解。一个国家采用严厉罚款的办法，搞得街道整洁一新，你说这就证明了“文明是罚出来的”，于是要引进，要学习，要把从罚款到鞭刑都搬运进来，好像中国的秩序就在其中，我不认为这是合乎现代文明的搞法。另外，没有社会制度的整体推进，而只是去学习一个又一个“先进经验”，也类似于从这里搬来一个漂亮的鼻子，从那里搬来一个漂亮的额头，所有的东西集中在一张脸上，那也不是一张好看的脸，而是惨不忍睹。

　　到现在为止，我看到先进经验的引进大致上是这样，从西方学市场运行，从东方学社会管理，仍然是一种扩大了的“中体西用”而已。学市场运行时，心思多用在“不背福利包袱”上；学社会管理时，心思多用在“维持社会秩序”上。哪里有“减少负担”的经验，那是要学的；哪里有“增强自律”的经验，那也是要学的。学习的结果是，我们得到了两个最爱听的道理，一个是“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个是“没有绝对的自由”，好像幸福乐园就是既没有“福利包袱”又能够让人受到控制一般。我们时刻准备着学习那些不提供“免费午餐”和“绝对自由”的做法。

　　网络实名制，乃是一个“深获我心”的做法。因为它证明“没有绝对的自由”，故而“深获我心”，因为“深获我心”，那么它是先进的。我对这样的学习与借鉴，不以为然。

　　(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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