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近影
燃烧的八十岁
去年11月13日,中国文联八代会与中国作协七代会期间,温家宝总理同文学艺术家谈心,席间问:“李瑛来了没有?”坐在第九排的李瑛站起来,大家都热烈地鼓掌。后来这件事被传为佳话。
李瑛告诉记者,与温总理的交往是在去年。2006年7月,温总理出访非洲7国后,写了一首诗,委托范敬宜转达向李瑛请教之意。李瑛很惊讶:总理这么忙,还知道我的名字?于是,李瑛和温总理有了书信往来。
温总理在给他的一封复信中说:“……先生的诗作为人,我早已景仰,今日相识,引以为豪。我喜欢诗词,可惜只能读,不能作,倘能从您那里学得一点,深为幸事……”80岁的老诗人捧读来信,深为感动:温总理才学渊博,涉猎广泛,心灵是开放的,又那么谦逊好学;而他谈心式的报告,不仅生动形象,也反映出他喜欢与文艺界交朋友的心情,显得那么平易,那么亲切!李瑛心中燃起了一团火。
李瑛自学生时代开始写诗,已有60多年的诗歌生涯。离休18年来,他仍笔耕不辍,对诗歌永远有着火一样的热情。在李瑛的一生中,诗始终伴随着他,即使在最繁忙的工作中,只要稍有余暇,他便读诗,写诗,对诗歌常有很深的思考。
是什么使李瑛保持60多年不变的创作热情?80岁高龄为何还能对生活怀有激情?李瑛做了如下的回答:
“一个经历了人类历史和民族历史上大灾大难的人,一个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不可能不对他所处的时代和时代的变化深切关注。因此,在心理上,我尽可能保持着一个诗人所应具有的感受能力、直觉能力、洞察能力和激情。”李瑛告诉记者,他有幸走过许多地方,从国内到国外,亲历了终生难以忘怀的种种场景。他看到过一个饱经磨难的古老民族奋起推翻旧世界的悲壮场面,看到过火线上战士即将投入殊死厮杀的动人心魄的瞬间,看到过深山腹地不得温饱的孩子们的眼睛……这一切,至今想来仍使诗人激动不已。他说:“看到在时间和人们心灵褶皱里隐藏着那么多深刻的闪光的东西,这怎能不使我浮想联翩,百感交集?怎能不使我把对生活的认识和反思引向对终极的追问?这种强烈的不可遏制的创作欲望,这种勃发性甚至近乎忘形的情绪状态,常使我久久寝食不安,迫使我不能不立即动手写作,于是,笔下便犹如火山般喷发。”
中国诗坛的一棵常青树
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跳舞,除了写诗就是写诗。李瑛,似乎就是为诗而生的。从16岁写诗到80岁,60多年来,他已经磨秃半抽屉铅笔,出版的诗集达54部。他为人内向而质朴,而诗歌中却燃烧着火热的激情。这就是李瑛。
李瑛一直称自己是“业余诗人”,那是因为他多年担任行政领导职务,事务繁忙,只能挤出业余时间创作。离休之后,时间和空间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可以使自己的思想更自由地飞翔。十几年前,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对他个人生命来说是不小的计划要跑遍祖国的西部。果然,西藏、新疆、宁夏、甘肃、内蒙古、陕西等12个省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大西北的辽阔雄浑,大戈壁的苍茫浩瀚,西部人民的坚忍顽强,西部那种自然淳朴而又大气磅礴的美,深深震撼了李瑛。他陆续写了300首关于西北的诗,出了十几本诗集。
76岁那年,李瑛完成了第51本诗集,取名《出发》。李瑛说,这本书意味着我青春的再出发。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探索更多的新鲜的东西,写出比过去更进步的诗。
李瑛一直被誉为中国诗坛的一棵常青树。
李瑛曾度过了40年的军旅生涯。许多年来,作为一名战士和诗人,他经历过解放战争渡江战役的枪林弹雨,奔赴过抗美援朝战场,曾亲眼目睹自己亲密的战友倒在弹雨之中;他曾去过北疆的吴八老岛、珍宝岛,南疆的西沙群岛;他也曾去过风雪迷漫的乃堆拉山口哨所,和战士们一起巡逻;他曾沿着当年红军长征的足迹作了一次寻根旅行,探访老红军,祭扫烈士墓……他用革命战士的眼光观察世界,观察人;用战士的心胸感受、思考现实生活中许多动人的事物。因此,抒写战士生活的诗最能代表他抒情诗创作的特点。
李瑛发表了悼念周恩来的抒情长诗《一月的哀思》,引起强烈反响,李瑛的长篇政治抒情诗的创作,也由此走向了新的高峰。1999年他以数千行长诗《我的中国》向祖国五十年华诞献礼,赤子的诗心、充沛的诗情和炉火纯青的诗艺,再次赢得了人们普遍的钦敬。由于时代的变动,社会的进步,人生阅历的加深,他的诗得以站在人生历史的更高视点上,从而取材广泛,视野开阔,情感深邃,并且显示出思想的锋芒。而《我骄傲,我是一棵树》、《生命是一片叶子》等诗集,还实现了艺术把握与表达方式上的探索与新变。近些年来,他的许多诗表现了对人生的思考,对故土的回望,对生命的关爱,对人与自然的和谐这些重大主题。诗歌的年轻使他始终站在中国诗界的前列,并且将创作热情与活力延续到了新的世纪。李瑛就这样成为了中国新诗史上持续不断地活跃整整半个世纪的一个“特殊现象”。
生命是一片叶子
在女儿李小雨的眼中,李瑛正如自己一部诗集的名字《生命是一片叶子》一样,有着质朴而热情的人生。
李瑛出生在一个铁路职工家庭,兄弟姐妹9个。童年和青年时代家境贫苦,作为四男中的老大,他未及高中毕业便被迫流浪。他至今还保留着节俭的习惯。
李小雨告诉记者:“父亲俭朴是出了名的,甚至极为顽固。他有个‘宝贝’——一个黑色人造革手提箱,是多年前开会发的,一直用到现在。一次在机场,它被五颜六色的皮箱包围在中央,许多人对父亲大叫:‘怎么,你还用这个?早该扔了’父亲拍拍小包说,‘这个包又轻又软,现在想买还买不到呢’母亲怕黑包难认,便在提把上拴了一条红绸子,于是破包加条红绸子,成了一道风景。”
李瑛待人宽厚而真诚。他曾在《解放军文艺》当诗歌编辑几十年,凡是给他寄信、寄稿、寄书的,一律亲笔回信,不管是天涯海角,贫困山村。“再忙也得回信啊,这是对作者的尊重”他始终认为,编辑如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来到李瑛的住所,房间里洒满了冬日的阳光。书架上、写字台上、角落里堆满了书籍。闲谈间,他用平和的语气对我说:“我喜欢听音乐,看画展,收集小工艺品,这些都能激发我的灵感和想象力,艺术是相通的。再有,就是读书和思考。我在有计划地读我过去买了多年未来得及读的书,趁我在世读完,不然太遗憾了!”
“诗人心里应该永远怀着火炽的感情,而不是无病呻吟和趋炎附势。心里有一团火,不管爱还是恨,应该更美,更坚强,更成熟。在当今这个复杂而浮躁的诗界,有人认为诗歌只是‘玩一玩’,可有可无,我不能认同;或者只写一些个人的小感伤和小欢乐,恐怕是不能作用于这个世界的。诗人应该有一种使命感和强烈的责任感,陶冶人的感情,引人向上,给人美感,提高人的审美趣味。”
老诗人李瑛回顾往昔,似乎总结般地说:“永远保持着对生活的爱和激情,才能写出激动人心的诗”;“不管怎样,创作的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是的,直到今天,他心里仍涌动着巨大的情感波澜,要倾诉给他奔走一生的土地、血脉相连的故乡和养育了他的祖国。
“以心中的火点燃诗,以诗照亮生活”,这难道不是李瑛一生的写照么?
李瑛小传
1926年出生,河北省丰润县人。中国当代著名诗人。曾任解放军总政文化部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中国文艺界联合会副主席等职。出版了54部诗集,有多部长诗和组诗获过多种奖项。其作品《我骄傲,我是一棵树》曾获1983年首届全国诗集评选一等奖,诗集《生命是一片叶子》获首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我的中国》获全国优秀图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