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汾正在拆除污染企业。
罗 盘摄
编者按：经济发展速度够快，百姓对环境问题的抱怨也多，这是一些地方面临的问题。保护环境、治理污染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造成严重污染就是当地政府的失职。同时，我们也应该理解，作为父母官，造福百姓没什么可说，但是在发展与保护面前，如何协调，确实是一本难念的经。
三次产业升级让山西襄汾痛中求生，也让县委书记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心路历程。如何又好又快地发展？襄汾的破立观给人以启示。
隆冬时节，山西省临汾市襄汾县委书记陈玉士还在不停地奔走忙碌。自从去年9月下旬山西省环保局对襄汾下达环保整治决定以来，陈玉士就率领他的班子，组织环保、公安、工商、电力等部门联合执法，对全县违法建设、污染严重的炼铁炉进行取缔。短短两个月，12座125立方米的炼铁高炉轰然倒地。与此同时，800万个植树坑已按标准挖好，一排排新栽的毛白杨亭亭玉立在寒风中。
陈玉士走在田埂上，一边踩实新植树苗坑边的虚土，一边说：“企业在获利的同时有义务反哺环境，而政府则在协调企业与环境和谐方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关停“五小”没商量
“没有‘破’就没有‘立’，只有淘汰落后，才能实现焚后重生。”
2000年5月2日，陈玉士赴襄汾县任代县长。初来乍到的他被襄汾县当时工业发展的景象深深刺痛了：高消耗、高污染、低效益的“五小”企业遍地开花，“家家点火，村村冒烟”成为那时襄汾县工业的真实写照。
就在陈玉士刚上任20多天，恰逢全国性的整治污染企业关闭“五小”大行动。按照要求，当时襄汾县多数企业均在被取缔之列。陈玉士态度坚决：“没有‘破’就没有‘立’，只有淘汰落后，才能实现焚后重生。”
其实对于刚上任的陈玉士，做出“破”的决定也需要相当的勇气。襄汾县当时财政收入只有9000万元，而“五小”企业占财政总收入的70％还多。取缔这些“五小”企业，襄汾县要损失5亿多。不仅县财政收入少收7000多万元，而且职工当年工资就没了着落。陈玉士说：“关掉企业，业主心疼，我更心疼。但襄汾县必须来一次大手术。宁可贷款发工资，也要改变污染重镇的现实；宁可财政锐减，也不能以浪费资源为代价，关停‘五小’没商量！”
2000年6月，襄汾县打响了全省向重污染、低效益宣战的第一炮。光爆破、炸烟囱，就持续了整整两个月，彻底摧毁了襄汾民间将近20年积累起来的产业基础。
陈玉士说：“我成了‘拆县长’，真有脱胎换骨之痛。”
“破”只是前提，而高起点的“立”才是根本。6月19日，取缔“五小”企业的炮声余音未消，襄汾县23个重点项目全部破土动工。2000年，襄汾投入30多个亿，用符合当时产业政策的22家机焦厂取代了全部480多家改良焦厂，用37座125立方米以上的高炉取代了149座小铁炉，焦铁两大主导产业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改造。一批新项目也相继建成投产。
襄汾县彻底结束了土焦、改良焦的历史，焦炉从此真正从襄汾地面上站了起来。
不是节能企业不能上马
“变废为宝让企业家们尝到了甜头。”
襄汾县在世纪之交进行的脱胎换骨的改造给县域经济注入了极大的活力。新世纪初，随着全国经济建设的加快，焦、铁等价格的一路上扬，刚刚完成改造升级的襄汾县焦铁企业迎来了效益黄金期：焦炭由500元／吨升至900元／吨，生铁从1400元／吨升至2600元／吨，襄汾县焦铁产业仅用两年时间就全部收回改造升级的投资。县财政收入不仅没减少，还突破亿元大关，2001年达1．5亿元。
正当一些企业主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开足马力生产时，襄汾县在2002年初就适时提出循环经济理念：延长产业链条，搞焦、铁产品的深加工，变废为宝，节约能源。县委明确要求：不是节能的企业不能上马！所有骨干焦化企业不上化产项目，不允许生产；所有焦铁废气、余热不利用的，关！通过循环经济使企业再上一个台阶。
陈玉士认为，襄汾的工业结构属于资源加工型，企业在创造财富的同时，既存在资源浪费，也对环境造成破坏。政府有责任引导他们在获利的同时，降低消耗、减少污染，在与环境、社会的和谐中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陈玉士亲自到太原、北京、上海等地请来专家，给县里国有企业的厂长、私营老板讲课，一切费用都由县财政开支。他们整合土地资源，把企业集中建在冶金、焦化、建材、精密铸造4个工业区里，以便发展循环经济，规范环境管理。
县里把综合利用作为新兴产业来发展，要求焦铁生产过程中排出的余热必须综合利用，如果厂家自己不利用，政府就重新组织招商。农村修路需要的50多万吨水泥，全部是用废渣做的。现有的焦厂、铁厂余热发电弥补了襄汾县的用电不足。2004年上半年，当临汾全市电力奇缺，大小企业叫苦不迭时，襄汾的自备电厂却大显身手，保证了企业的正常运转。企业家们心服口服地说：“还是咱县委、县政府的眼光远，点子真！”
陈玉士说：“实践证明，变废为宝让企业家们尝到了甜头。”
经过几年努力，襄汾县焦炭产能最高达900多万吨，生铁产能300多万吨，建成了利用焦铁废气（余热）发电厂16家，总装机13．5万千瓦，建成了利用废渣生产建材的企业6家，形成了煤—焦—化—燃油（电）、矿—铁—钢—铸—建材的产业链条。6年前，全县企业缴税最多的是280万元，到2005年仅缴税超千万的就达到了22家，最多的已连续两年超亿元。到2005年底，全县财政收入从9860万元增加到10．05亿元，5年翻了三番多，连续两年位居全省第八位。焦铁产业提供的税收占到70％以上，成为县域经济的绝对支撑。
涅槃还须再浴火
“‘十一五’期间，必须对小企业再来一次脱胎换骨”
时隔几年，国家的产业政策进一步做出调整。依据国家发改委等8部委《关于钢铁工业控制总量淘汰落后加快结构调整的通知》，钢铁企业较为集中的襄汾县大多数企业列在关停的名单内。
“是涅槃后重生，还是静等灭亡？”国家新令面前，作为县委书记的陈玉士再一次陷入了痛苦的思索。
陈玉士说，客观讲，襄汾的工业经济经历了几次飞跃，环境污染与资源浪费程度也有了极大的改善。但在经济全球化发展的今天，如果用世界的眼光，放在全国的大盘子下来考察，襄汾县的资源型工业经济依然不可回避地存在着不少问题。陈玉士表示，每一次的飞跃都是一次壮士断臂，刚来时炸烟囱，时隔6年，陈玉士还要接着炸炼铁炉。
在表示积极关停整顿的同时，陈玉士又表现出深深的隐痛：他不是害怕关停整顿，损失一点财政收入。但他一直在思考的是，作为襄汾经济的绝对支撑，这么大面积地关停之后，襄汾经济何去何从？襄汾的出路在哪里？
陈玉士心中的隐痛，来自襄汾特殊的产业发展。在襄汾，围绕焦铁业工作的农民有4万多人，服务的农民有近3万人，这两大行业就业7万余人。现在关了，7万余人如何就业是个社会问题。襄汾的企业都是合股集资建成，焦铁产业中还有未偿还的群众入股资金10个多亿，关停还将造成20个亿的损失，另外还要涉及运输等服务业的3个亿。如果采取简单的一关了之，不仅经济会出现大起大落，也将会引起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陈玉士语气很坚决：“山西和襄汾目前的环境形势严峻，‘十一五’期间，襄汾县必须对小企业再来一次脱胎换骨，我愿意趟这条河！”
不久前结束的山西第九次党代会上，陈玉士递交了一份《关于襄汾县焦铁产业整治升级的专题报告》，报告中详细阐述了襄汾县既进行整治又平稳过渡的设想：第一步，减少焦铁企业，控制产能；第二步，调整布局；第三步，综合利用。
陈玉士说，襄汾县有决心、有信心在不增加上级财政负担、确保社会稳定的前提下，一年内关整并举，再一次实现凤凰涅槃式的高标准整治。
按照这个思路完成整治后，襄汾县不仅焦铁产业发展实现又一次全新的飞跃，而且环境质量也将明显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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