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小镇已是夜里。
去乡下的一路上,有许多民团在巡逻,常啸天指挥着车子硬冲了过去,民团冲天放了几枪,也没胆子跟进来。村边的坟地里,馒头一样的坟墓一个连一个,阴风飒飒,火光点点,哭声远远传入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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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来,钟月儿始终住在这个村里。常啸天等人推开小屋的门,立刻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钟月儿形销骨立,躺在床上,已是弥留状态。常啸天一行人走了进来,几乎同时看见一个眼睛大大、额头高高的小婴儿,挣脱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的手,吮着手指,摇摇摆摆向他们走来。
常啸天死盯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呼吸急促起来,他蹲下来,一把抱起他,那小孩也不害怕,左右转动着脑袋,惊奇地望着这么多陌生的男人。
邵晓星一直不错眼珠地看着这个小孩儿,见常啸天转身问他:“看出来了吗,他像谁?”他激动连连点头:“太像了!和健哥一模一样!”
常啸天一下把他举过头顶:“阿健有后了,还是个儿子呢!”
“妈!”小孩含糊地叫了起来,像是有感应一样,床上那年轻的母亲睁开了眼睛。
“小健。”她微弱地唤了一声。
常啸天马上抱着小健向垂危的钟月儿走去,月儿静静地看着常啸天把儿子搂在宽阔的胸膛:“你们来了。”
常啸天把孩子放在床边,拉起月儿一只手:“弟妹,我来迟了,没有好好照顾你,叫你受苦了!”
钟月儿缓缓摇摇头:“真想就在这里一辈子,自己把小健抚养成人,可我做不到了,上帝在召唤我,他不让我养大小健了。”
“月儿,别这样说,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回上海去大医院,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钟月儿凄然一笑:“我是护士,知道自己的情况。常大哥,小健是林健的遗腹子,刚好一周岁,幸好没染上病。我无亲无故,认识的人都一个个死去,我只好把他托给你了,希望你看在和阿健……”
“弟妹,不要说了,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健,阿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放心吧!”
钟月儿眼睛中已经有死亡的灰光,她终于撑到了这一刻,把她的小健交在一个可以托付和信赖的人的手中,她喃喃道:“我要去见阿健了。他总是说,他会下地狱,而我会上天堂。他错了,我不会离开他的,我知道,自从我跟定了他的那一天起,我就准备和他到任何地方,我不会后悔。”
突然,她微微仰头,对常啸天道:“常大哥,我从没向你们提起小健,是不想让他再过林健从前过的那种生活,小健和他爸爸一样,都很聪明,你……”
钟月儿支撑着说到这里,就咽了气,她的眼睛仍没有闭上。常啸天紧紧抱着小健,看着邵晓星探探她的鼻息,伸手为她合上了眼睛。
小健这些天第一次离妈妈这样近,小手也伸过去,一下拉开了月儿的面纱,并不害怕地摸着那左脸上丑陋的疤痕。可怜他并不明白从此失去了母亲,口中兀自妈妈妈妈地叫着,让满屋子的人都不禁心酸落泪。
突然,门外响起两声枪声,老魏拎枪奔了进来,大声道:“快走吧,村里有不少人围上来,要烧我们的车子!我已经吓退他们,再不走,我们要陷在这瘟疫村里了!”
常啸天把孩子交给阿水,自己去抱钟月儿的尸体,老魏毕竟年纪大些,看见月儿已死,知道常啸天悲痛过度,有些昏头,一把拉开他,转身给床的周围洒了些汽油,划根火柴点燃,顿时,屋子里浓烟四起。
常啸天咬牙率人转身出去,心知老魏做得很对。一行人上了车,车外,很多面有菜色的村民,举了火把蜂拥而至,瘟疫的蔓延已让他们失去了正常的心智,封闭更让他们极度仇视每个外边世界的人。他们仇恨地注视着这些个衣冠楚楚的城里人。人一旦到了绝望的境地,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一个老头子首先冲出人群,拎着一柄大榔头,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喊些什么,向车奔过来,人未冲到,榔头已经砸向后窗,玻璃粉碎,人群骚动起来,像一群狼嗅到人的气息一样,全一步步围上来。邵晓星扬手两柄飞刀出手,将那个老头毙于车后。人群爆出尖叫,冲势稍定,老魏趁机一踩油门,车向村外驶去。刚冲过惊闪的人群,常啸天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停车,众人不解地看着他,常啸天推门下车,迎向人群跑回去,边跑边喊:“冬虎!快出来!”
冬虎正是白大嫂的儿子,他怔怔地站在被点着的家门外,眼看着常啸天等人带了孩子上车走远,心下一片茫然:妈妈死了,月姑姑也死了,健弟弟被人带走了,我留在这里,和妹妹一起等死吗?
火光之中,常啸天天兵天将一般排开众人,来到他面前,一把拎起他:“快走!”
白冬虎哭道:“叔叔,我妹妹她没病,带上她吧!”
“她在哪里?啊?”常啸天放下他,转了一圈,大声问。
白冬虎左右一看,妹妹不在,也许还在火里。他不顾一切地向火里跑,却被常啸天拦腰又抱回去:“是那个吗?”
白冬虎回头一看,妹妹已经被那些病重的乡亲捉住,正挣扎着大叫:“哥!”第[1][2][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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