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图片与不真实的文字

　　某出版社编辑出版的《老照片》，是图书市场的畅销书。已出的两辑我都买来了，读起来确实很有兴味，使我增长了不少见识，也引起我对一些往事的回忆。

　　我特别关注第二辑中题为《艺术家与志愿军》的一组图文。

照片是赴朝慰问团的几位京剧表演艺术家和志愿军某部领导干部的合影，文章是介绍这幅照片拍摄的背景情况。因为我也当过志愿军，也曾在朝鲜前线看过那些著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谭富英、李多奎、裘盛戎、言慧珠等人的精彩演出。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同这些艺术家还有过较多的接触。岁月流逝，这些人都已作古了。今天又从照片上看到他们当年的形象，备感亲切。

　　可惜这幅真实的照片却配了一篇不真实的文字。令我不解的是，从署名看，文章的作者和照片的拍摄者是同一个人。文章说：这些艺术家是参加“中央慰问团”，“于1951年冬赴朝鲜前线慰问志愿军将士。那时，战斗非常激烈。敌人飞机不分昼夜地轰炸。慰问团为了躲避敌机，只能夜行晓宿，冒生命危险，艰苦跋涉。”“天津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常宝堃先生”，“就是在慰问路上遇难的”。文章还描述了艺术家们不顾劳累不畏炮火，访连队、进坑道、向战士传达毛主席党中央的问候，感动得战士们热泪直流。还说：“前线是不能召开露天慰问大会的，因为敌机不时地来袭扰，没有礼堂没有舞台也没有电灯，只能在一个较大的坑道里，点几个汽灯照明，进行演出。”艺术家们“还在山沟的炮位上、山顶的哨所里，听着机枪声，闻着硝烟味，给战士们唱上几句京戏，然后促膝谈心，问寒问暖亲如家人。”等等。据我所知，除去这几位艺术家确曾参加过赴朝慰问团之外，文中所写的各种情况，都是不真实的。

　　我认为，在《老照片》这样的书上发表的图、文，真实与准确是十分重要的。为了不致以讹传讹，我想将我知道的真实情况写出来。

　　史实是，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共有三届。首届赴朝慰问团于1951年3月底至5月中旬，分赴朝鲜前线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朝鲜人民军和朝鲜人民。慰问期间，遭敌机轰炸、扫射，有3位团员光荣牺牲。他们是：平原军区干部管理部部长廖亨禄、天津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常宝堃、著名琴师程树棠。这届慰问团中，没有照片上那几位京剧表演艺术家。

　　第二届赴朝慰问团于1952年9月中旬至11月下旬在前线慰问。这届慰问团中也没有谭富英等人。

　　第三届赴朝慰问团是1953年10月4日赴朝的。这时朝鲜已经停战，为庆祝胜利，这届慰问团的规格最高，规模最大。慰问团总团下设8个分团，共4000余人。总团团长是贺龙副总理，副总团长多达19人，其中有京剧大师梅兰芳和周信芳。谭、裘、李、言诸位表演艺术家，就在这届慰问团的京剧团里。这时的演出条件与战时已大不相同。我所在的部队，为迎接祖国慰问团，就地取材建起了多处简易礼堂，多数晚间演出，都可以用野战发电设备发电照明。部队指战员为能看到这些京剧名家的联袂演出而兴奋不已。

　　据此可知，谭富英等艺术家是参加第三届赴朝慰问团，于1953年到朝鲜慰问演出的。照片说明中注的此照片“摄于1951年冬”是不可能的。

　　第一届赴朝慰问团中，常宝堃等烈士牺牲的时间，与谭富英等赴朝演出的时间，相距两年多，把他们扯在一起是不对的。

　　几位著名的艺术家在我们部队活动期间，受到特殊的照顾，除大型演出以外，没有安排他们到阵地、哨位去为分散的战士演唱以及同战士们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