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古亦今《掷果缘》

　　现在还能看到《掷果缘》几乎是个奇迹，这部摄于1922年的电影，是目前中国留存于世的最古老的电影了，其地位一如绘画史上的《游春图》。

　　广东人郑木匠改行卖起了水果。影片一开始就是他在切西瓜，先用角尺定下位置，再取来墨斗，弹上墨线，然后用锯子锯开。

对待甘蔗也是如此：先以斧头截断，再用刨子刨去皮。每一琐碎动作，尽是匠人本色。这个开头为整个电影定下了调子，这种轻松的笔法其实更适合今天而不是80年前，在当时，它的票房并不成功，大概是因为民国年间的人们还有一种骨子里的沉静，他们需要一个用理解力雕琢成的故事，而不是眼下流行的“取消深度。”

　　作为明星电影公司四部开山之作中的一部，《掷果缘》说的是一个特殊年代的求婚故事。1922年的天空还是明朗的，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才刚过去不久，中山先生还坐在南京他的总统府里。因此当郑木匠给对面私人医院祝医生的女儿送了几次水果后，便劈头问她说：“你可以同我结婚吗？”在鲁迅1921年的小说《阿Q正传》里，阿Q对吴妈说，“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两者皆有一种冲破俗世的胆魄，只不过后者的语境落在了农村，而前者则发生在旧上海。医生的女儿当然不会像吴妈那样哭嚷了，她口中说：“这事体要问我爹爹的”，眉目之间早已盈满惊喜。

　　祝医生很穷，穷到一出场就要女儿为他缝补腋下的衣服裂口。生意实在冷清，见到一个胸前隆起的人，祝医生便窃喜，以为他长了一个大疮，要动手为他切除。可那人只是一个小偷，怀里藏了一只古董花瓶。因此祝医生对前来求婚的郑木匠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他说：“你能使我生意发达，我便把女儿嫁给你。”

　　这部电影值得诟病的也就是接下去郑木匠的“妙计”：木匠的楼上是个“全夜俱乐部”，那里聚集着一群彻夜打麻将的男女，某个夜晚有两人为一点磕碰开始斗殴，弄得木匠一夜睡不安稳。他心生一计，使出木匠的看家本领，将俱乐部的楼梯踏板加上了转轴，他躲在楼梯下一转，走在楼梯上的人便飞速跌下。而支撑他这种伤人举动的心理居然是：“只要医生会发财，那管他们的死活。”

　　妙计当然大获成功，那些伤腿断臂落颈的人皆来祝医生处医治，祝医生看着白花花的一堆银元，说道：“他很配做我的女婿”，欣欣然把女儿嫁给了木匠。

　　这最古老的活动影像，许多细节倒像是摄自眼下的现实：见钱眼开的医生、夜间扰民的俱乐部、彻夜不眠的麻将游戏，再加上斗殴的流氓、销赃的窃贼，更有为达成目标而不计社会后果者，甚至连水果摊上“招财进宝”四个字的连体写法，竟然也古今一统。三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