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老作家们画像(组图)

巴金像　高莽　作

　　沐定胜　摄茅盾像　高莽　作

　　沐定胜　摄

　　在人生的大舞台上，我磕磕碰碰地走了80年，摔跤、迷路、遇险、爬山、涉水……不管路途如何崎岖，如何遥远，我没有停止前进与攀登。每遇狭路隘口，面临困难与苦恼时，总有一些好心人及时伸出援助之手，扶我站稳脚跟，让我迈开脚步，继续朝着阳光走去。

　　一生中我受益于周围人的太多太多了。答谢恩师与友人的愿望一直涌动在心头，希望有朝一日能把感念之情化成文字与绘画，表达出来。

　　我曾长期从事外事工作，为我国各界代表人物担任过口译，为文学界人士更多。这项工作十分光荣也十分艰巨，使我如同上了一个大学，不仅学到了许多本领，而且学到了如何做人。

　　我陪同出国的作家很多：茅盾、巴金、老舍、丁玲、冰心、阳翰笙、田汉、曹靖华、季羡林……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作风、与人处世的方法和交谈的方式。

　　后来，我在《世界文学》杂志编辑部工作期间也多次拜访过文学艺术界的老前辈们：艾青、夏衍、钱钟书、冯至、杨绛、萧军、萧乾……

　　拜访他们，为他们画像，给我留下了很多难忘的经历。

　　1977年秋，我和诗人邹荻帆一起到后圆恩寺胡同13号看望茅盾先生。多少年不见了，谈话非常亲切。趁他们二人交谈之际，我取出速写本为茅公画了几幅速写像。回家后，根据速写像又在普通的元书纸上画了一幅水墨像。我觉得不错，便寄给了茅公。超乎我的希望，茅公在画像上题了一首诗，寄还给我。过了几天，我又收到茅公另一封信：

　　“画肖像上题了一首歪诗，即以奉还，留作纪念。信未挂号，收到后盼赐复为祷。”（1977年12月1日信）

　　茅公本人也许比较重视这件事，否则老人不会在寄出题诗之后又追寄出一信，提醒我“信未挂号”。过了两年，我收到茅公的秘书陈小曼来信，让我把题诗抄录一份寄给茅公。

　　茅公在画像上题的是一首七绝：

　　风雷岁月催人老，

　　峻坂盐车未易攀。

　　多谢高郎妙画笔，

　　一泓水墨破衰颜。

　　茅公要把这首诗收入他的诗词集中。《茅盾诗词集》出版后，我发现茅公对原诗作了三字的修改，把第二句中的“未易攀”改为“亦自怜”，含义更加深刻，而且还增加了自嘲的成分。从这首诗中也不难看出茅公伟人的谦虚和崇高的品德。

　　我忘不了给巴金先生画像和他签名的经过。1981年，巴老路过北京去法国，我也是和邹荻帆到前门宾馆去看望他。当时曹禺夫妇在场。我向巴老展示了我为他画的肖像。他看了半晌，浅浅地笑了笑。我请他题词留念。他说：平常不用毛笔写字，怕写不好，破坏了画面。大家交谈时，他一直没有出声，后来突然说：“高莽，给我笔……”然后走到临窗的小桌前，展开画像，写了10个字：“一个小老头，名字叫巴金。”写完后，他喃喃地读了一遍，博得一片喝彩与掌声。

　　后来，这幅画像流传较广，各种报刊选用过，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巴老八十寿诞影片时，还把它作为片头。

　　如今，我画过的许多老作家已经仙逝，留下的是他们的著作、他们的思想、他们的音容笑貌以及他们对后辈的谆谆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