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扁豆花·鐾刀布

　　扁豆花

　　扁豆常常种在那些边边角角的不算正经菜地的地方，偶尔也在南瓜畦里撒上几颗种子。过一段时间，藤蔓就爬上竹梢搭成的架子。也有的却不想攀那高枝儿，混迹于杂草丛中，只有一行扁豆叶子冒出来，在草丛上随风摇摆，像一队正在游过池塘的鸭子。

　　到开花的时节，已经是很热的夏天了。开出的是一簇簇紫色的小花，却也引来无数蜂蝶。陆续地长出扁豆来，一串串的。去摘的时候却发现有的已经长得太老了，有的还太小。真正合适的几个拿回去，也不过勉强炒了一盘。

　　这样的平常东西，本来是没什么好说的。只因为日前与人提起喜欢什么样的花香，才想到扁豆花，其实也是很香的。盛夏的时节，也许是在中午时分，太阳光在石竹和香椿树的枝叶之间闪烁。扁豆花的香气蒸腾起来，那香里带一点儿苦涩，像药的香，闻着让人的心一下子静下来。渐渐地，发现院子是寂静的，山是寂静的。山上的毛竹被风吹得起了波浪，却听不到声音，原来风也是寂静的。

　　也许那是一个寂静的夏天，扁豆花开了一个季节。

　　鐾刀布

　　说真的，我把“鐾”字打出来的时候，心里很高兴。我原来还以为这个字不一定打得出来呢。

　　鐾，音被。查新华字典，这个字的意思是：“把刀在布、皮、石头上反复摩擦几次，使锋利。”

　　在我们老家那儿乡下的老式理发店里，一般有个老头子剃头师傅，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有一张嘎嘎响的可以转动的椅子；墙上是一面年代久远的镜子。

　　镜子旁边有一枚钉子，钉子上挂着的一条一尺多长的东西，就是鐾刀布。

　　花白头发的剃头师傅把你让到嘎嘎响的可以转动的椅子上，用一把锃亮的理发推子把你的头发剪短，然后从一个盒子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剃刀，眯起眼睛，给你刮胡子和脸上的汗毛。你看着他微微有点发颤的手，心里想：如果他没有把你的鼻子也剃掉，使你的脑袋看起来像个马铃薯，那就谢天谢地了。正在那里捏着一把汗，剃头师傅却不刮了，走到镜子那儿，左手拿住鐾刀布下面的一头，右手把剃刀在那布上“反复摩擦”起来。

　　“嗤，嗤，嗤。嗤，嗤，嗤。”

　　那块鐾刀布经年累月地挂在那里，并不常常洗，却每天要鐾上几十次，难免就显得有点龌龊了。所以，鐾刀布常常被用来比喻那些脏的衣服。比如，一个女人一把抓住一个飞跑而过的小野孩子，骂起来：“你个小短命鬼！你看看你的衣衫！刚穿上身没到半天，头颈领就龌龊得像块鐾刀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