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钰：排除了不可能 剩下的就是可能

　　通讯员 蔡冶水 林蓉 本报记者 胡丹/文 程瑞鑫/摄

　　辛普森杀害前妻及男友案，克林顿性丑闻案，陈水扁、吕秀莲中枪案……

　　在这一系列跨越两个世纪、震惊世界的著名案件中，一个华人的身影始终熠熠生辉。

他，就是参与侦破8000多起复杂案件、有着“现场之王”之名的美籍华人李昌钰博士，至今为止在美国警界担任职务最高的华人。

　　昨天，李昌钰以浙江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名誉教授身份举行了一场名为“犯罪现场鉴证与重建”的学术报告，吸引了来自全省各地公安民警的旁听。仅能容纳360人的报告厅里竟然黑压压地挤进了五六百人。

　　“大大小小的报告会举行了几百场，知名的、不知名的专家学者来了一批又一批，像今天这样连插脚的地方都要找个半天，我还是头一回见着。”省公安专科学校的一位老师这样告诉记者。

　　李昌钰是在一片雷动的掌声中跨进报告厅大门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满面笑容的他在当天凌晨两点钟才下机抵达杭州。

　　虽然对他的睿智和幽默早有耳闻，可是他别致的开场白还是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目前，美国每年有4100万起犯罪案件，有2.1~2.7万起凶杀案，每133人中就有1人死于凶杀案件……所以，如果你们要去访问美国，千万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哦——不过，如果你们挂着我送的警徽，被坏人盯上的几率就会小很多了……”

　　一句玩笑过后，报告厅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只是大家真的没想到，这位博士还真现场派发起他的小礼物——特别定制的小警徽和印有他本人头像的小灯源来。

　　其实，这小小的花絮是为了即将谈到的“犯罪现场鉴定”课题而设计的，在随后几个小时的演讲中，李昌钰用提问的方式调动大家的听讲兴趣，那些平时严肃惯了的警察们竟然都如孩子般地跃跃欲试，抢着回答问题，索要警徽。

　　实录故事一 一桩大案的真相维系在一副眼镜上

　　“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民众一般只关心两件事：社会治安和经济发展。在美国每84个白人中就有一人有被杀的可能性，其他人种中包括亚裔人种，每40人中就有一人有被杀的可能性。凶杀案发生后，能否破案成为社会大众评价警政部门的重要标准。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白宫特别助理文森·福斯特的尸体在公园里被发现的时候，国会要求我前往协助调查。当时有人怀疑是他杀，因为福斯特的眼镜在另外一个地方被发现，上面没有血迹。

　　很多人就认为，如果他是自杀的，那眼镜上至少有血吧，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在自杀前，把眼镜摘下扔到一边去。但是……我们后来发现这副眼镜上竟然沾有刷指纹时留下的粉末微粒，再一查，原来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曾经叫来了公园警察，而这个警察想提取指纹却没提取到，又怕为此负责任，就用水把眼镜冲洗了一遍，洗掉了上面的血迹。后来我们根据所有物证，判定福斯特是自杀。

　　实录故事二 他找到的证据致使克林顿向全国道歉

　　“你们看，这是一幅漫画，登在《今日美国》上，题目叫《李博士趴在白宫地毯上找精斑》。你们觉得画得像我吗？”（全场一阵爆笑）

　　这幅漫画反映的是李昌钰当时参与“克林顿性丑闻案”侦破时的情景。当时，克林顿对莱温斯基关于与自己有染的言论是直接否定的，但是，李昌钰却从莱的一件黑色低胸洋装上，找到了一片精斑，致使后来克林顿向全美国人民道歉。

　　“我只对证据负责，即使是美国总统也不例外。”

　　“3·19”陈水扁、吕秀莲中枪案发生后，李昌钰再次被请“出山”。“当时各种传言都有，包括对手暗杀、作秀等等。而且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有一方肯定不会满意。但是我们只能忠于证据。”

　　经过仔细勘验，李昌钰不但确定了两颗子弹分别射向了谁，而且还找出了射击者的精确位置，这为后来查案起到了直接而关键的作用。

　　实录故事三 费了两天的工夫其实只要5分钟

　　“这个案件很不幸，一个中国留学生赴耶鲁大学深造，但课业压得他越来越消极，他选择了上吊自杀。通知处理自杀案件时，警方要找遗书。做刑侦的人知道，有两种遗书，一种是有形的，写下来的，一种是无形的，比如死者死前会作一个交代，跟亲友联络，准备后事等等。在这起案件中，发现一封有形的遗书，被死者撕碎了，散在地上。

　　证据送到科学鉴定中心后，有位老兄花了两天的时间才一块一块地拼凑起来，那是很长的一封信。

　　他高兴地跑进我的办公室，“李博士，虽然我不懂外国文字，但是我还是拼起来了。”

　　我一看后就说，“我很失望，我以为你花5分钟就能拼好了，怎么花了两天的时间。”

　　他说，“这么多碎片，几百片呢，我是一块一块拼起来的。”

　　我说你有没有看过反面？他说没有。我说你看一看反面，就很容易啦。大家来看看反面，耶鲁大学的“‘Policy onFreedomofexpression’，是不是马上就能拼好了。作为一个好的鉴识人员，不能平面地去看待任何事情，我们现场是立体的，我们要看到人家看不到的东西。”

　　实录故事四

　　破坏了证据等于永远没有答案

　　“这件旧案发生在1980年，一名老师被谋杀了，一直没有破案，后来我们在他的裤子上找到一枚血指纹，经过电脑处理，只用了17分钟，案子就破了。

　　从1980年等到2003年，可到了2003年我们只用了17分钟，这告诉我们什么呢？就是现场是最重要的，现代犯罪侦查一定要从现场找到痕迹证据、微物证据、证人，再通过资料库组织材料，这样才能增加破案的机会。

　　很多案子就是因为没有保留好现场的痕迹物证，结果该破的案子破不了。肯尼迪总统的遇刺案就是一个典型，当时还有一个随从人员也受了伤。有很多人说是一颗子弹击中总统后，再拐弯射中了随从。也有人说，是两颗子弹分别射中的。

　　放到现在来说，弄清楚这一点很简单，只要对子弹头上的人体残留物做DNA鉴定就可以了。可惜的是，这颗子弹头没有保存好，被无数人摸过，无法进行鉴定。

　　还有6岁‘小美后’贝奈特被杀案，这件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破，因为当时现场的指挥者毫无经验，竟然在没有做完现场勘验前，就搬动了3次尸体。”

　　实录故事五

　　忽略证据的失误有时永远无法挽回

　　“没有仔细勘验，便提前作出判断，往往容易犯下严重的错误。美国盐湖一名13岁的千万富翁之女在一天夜里被人绑架，当地警察最后抓走了一名又矮又胖、曾有过犯罪前科的男子，他曾经在这位富翁家中做过短工。但是，不管警方如何寻找，甚至将该男子的家挖地三尺，就是找不到这个失踪的女孩。

　　我在这件案子中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首先，从烟囱进入的说法不正确，通过现场实验，我们确定，嫌疑人应该是从厨房的窗子进入房间的，而根据嫌犯划破窗户的位置、以及窗子打开的尺寸，我们确定，嫌犯应该是个又高又瘦的人。根据这个特征，我们终于找到了另外一名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并且幸运地救出了这名女孩子。

　　虽然最终救出了这名女孩，但是被冤枉的犯罪嫌疑人却在狱中突发心脏病死亡，当地警方为此向他的妻子支付了高达5000多万美元的赔偿金。

　　所以，我们做刑事侦察的，只能对现场证据负责，只能用事实说话，这是刑事侦查铁的法则。”（211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