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导读
他有钱，两万元，但他一分也不能动。
为让两个孩子读书，他卖光了家里的粮食；为了两个孩子的成长，他数次拒绝好心人的媒妁之言；为养大两个孩子，他远离老父，下苦力挣生活费……孩子是他心里最疼的肉，却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一切都缘于一个承诺，缘于孩子母亲临终前那句“我的孩子……”那是孩子母亲弥留之际企盼的眼神。
15日中午，忠县洋渡镇建设村果园工地，正埋头抬水泥的陈世河突然接到在重庆读中专的女儿的电话。
“什么？寒假不回家过年了，在重庆打工？”陈世河一脸惊讶。
“不行，你还小，你和弟弟学费都不要你操心。现在我一天能挣好几十块钱……千万莫给我买衣服，我有穿的。再说，我干起活还热着哩……”
凛冽的寒风飕飕地直刮脸面，38岁的陈世河穿着单薄的衣裳，脸色冻得有些发紫，他胡乱用手抹了一把鼻子，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陈世河，你女儿真心疼你啊！”有工友羡慕。
“是，那是。”陈世河将绳子套在那袋50公斤重的水泥袋上，准备和工友抬走。
这个懂事的女儿和她弟弟并不是陈世河的亲生骨肉，是他已故妻子嫁到陈家时带来的。娶了个“包袱”妻子带来了两个孩子和两万元债
陈世河是忠县新立镇石庙村一组人，30岁结婚，妻子是临镇刚死了丈夫的刘纯辉。婚前，这门婚事就遭到陈家上下反对，陈父陈万慈说：“我们都说他捡了个包袱，邻居议论也多，大家都想不通，世河为啥要同意。”
刘纯辉的确包袱沉重，不但带着一个年仅三岁的儿子和一个七岁的女儿，还背着为前夫治病欠下的两万多元债务——在那个贫穷的小山村，这可是个天文数字。
“她（指刘纯辉）多难啊，需要一个家。再说，她能干，又善良，这个包袱我要定了。”在同样善良的陈世河心中，这门婚事更大的意义在于，能帮助这3个孤儿寡母。
刚结婚的那阵，不时就有人来讨债。陈世河什么也没说，拿出自己多年打工积蓄，又四处借了些钱，替妻子偿还。
最让刘纯辉感动的是，陈世河待她两个孩子视同己出。
婚后不久，就有人向刘纯辉提出，要抱养她的儿子秦宝华，想到沉重的家庭负担，想到丈夫还年轻，不能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刘纯辉同意了。可当她把这事跟丈夫说了之后，陈世河发火了，说什么也不同意。“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刘纯辉没再说什么。“难忘那双眼睛”突发车祸，妻子走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贫困，温馨。但幸福的时间总短暂。
到2004年，债还没还清，眼看孩子大了，陈世河决定和妻子一道外出打工。这年春节刚过，他们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家人，双双来到湖北。
正月十六，天冷得让人发疯，陈世河忘不了这一天，他们在前去打工的途中出事了——长途汽车在湖北境内的衢耀山发生车祸，滚下了悬崖。
被弹出车窗外的陈世河顾不得浑身伤痛，拼命再次爬进了变形的车厢，他找到了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妻子。
“两个娃儿……”说了这几个字，刘纯辉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丈夫。
“我知道你要说啥子。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陈世河赶紧说。听了这句话，刘纯辉脸上的肌肉才松弛下来，慢慢闭上了双眼。
“我永远忘不了她临死前的那双眼睛。”回忆起那一刻，陈世河眼睛湿润了。他形容不出妻子当时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眼神，只是说：“她好像是在求我……”
陈世河忘不了的，还有他对妻子的承诺，在今后的日子里，为了这句承诺，他付出太多。“继子也是亲骨肉”为孩子，他拒绝再婚
陈世河没有在湖北打工，在当地医院简单包扎一番后，他便扯掉手上的输液管，偷偷溜回忠县。两个苦命的孩子没有其他亲人，陈世河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爸爸，我不上学了，我要和你一起打工，供弟弟读书。”这是得知妈妈噩耗后，13岁的女儿秦春燕作出的第一个决定。陈世河没有答应女儿的要求，他要履行他的诺言。
这年底，有人给陈世河介绍了附近一位姓黄的寡妇，二人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就在二人准备操办结婚时，姓黄的女子突然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提出：“你最好将这两个不相干的娃儿送人，否则我到你家里当佣人啊？”
陈世河一下懵了。“你要老婆还是要女儿，想通了再来找我。”眼看准老婆甩头就走，陈世河没有去追。
良久，秦春燕带着弟弟轻轻来到爸爸身边。“爸爸！”姐弟俩“扑通”一声，跪在陈世河面前。秦春燕是来道别的，她不想让爸爸为难。她认为只要自己出去找工挣钱，弟弟又可以有新妈妈疼了。年幼的秦宝华却只知道哭。
这一夜，陈世河彻夜未合眼。刘纯辉临死前的重托，女儿的哀求，儿子的哭泣，那等待嫁进门女人幽怨的目光，都在他脑海里浮现，老婆？孩子？两个选择一直在他心中掂量。但最终，情感的天平往两个孩子倾斜了。
天未亮，父亲陈万慈来到他的床边：“你要考虑清楚。我这把老骨头看来是抱不上孙子了。”这次，陈世河对父亲发火了：“你怎么老想不明白，继子也是我的亲骨肉。再说，我要找的也是善良的媳妇。”
此后，又有好心人前后给陈世河介绍了女友，他跟介绍人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如果不接纳我两个娃儿，那我宁愿打光棍。”陈世河心目的善良女人始终没出现，到后来，再有人给介绍时，他话都懒得说就回绝了。“为了那个承诺”为孩子筹学费，卖了口粮
去年6月，秦春燕初中毕业。陈万慈长长舒了口气，心想，春燕毕业了，也可以出去打工挣钱了。但陈世河并不这么想，仅有小学文化的他深知没有文化的难处，他一定要让女儿继续念书。
两个月后，秦春燕收到重庆工业学校录取通知书。晚上，秦春燕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弟弟，她没打算去上学。“家里没钱，爸爸这么辛苦，我不会去读，你不要告诉爸爸。”秦春燕躺在床上，红着眼嘱咐弟弟。
秦宝华听得出来，姐姐还是想念书，“我们来抓阄。”秦宝华边说边写了两张纸条。
夜深了，陈世河去给孩子点蚊香。孩子们都睡熟了，他看到了女儿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份录取通知书。桌上，摆着一个小纸团，和一张展开的纸条。那张展开的、皱巴巴的纸条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姐姐读书，弟弟停学”。陈世河一下哭了。
第二天，陈世河不露声色地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他们妈妈坟前。他说：“纯辉，你放心，春燕已经长大了，就要上中专了。我答应过你，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他们读书。”
可秦春燕一年的学费就得3000多元，陈世河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时，陈万慈对儿子说：“你不是还有两万块钱吗？”陈世河打断了父亲的话：“那钱我不能动！”
陈世河手里的确有两万元现钱，那是用妻子的命换来的赔偿金，他一直以两个孩子的名义存着，每人一万元。3年来，为让两个孩子读书，他累死累活到处打短工，还陆续欠了不少钱。可他从来就没打过这两万元的主意，他要等孩子们成年了，原封不动交给他们。“这是他们妈妈的命换来的，我不能动，必须留给孩子们，我要凭自己的能力把他们养大。”看到儿子这么固执，陈万慈也不好再说什么。
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陈世河想起了家里惟一的财产——粮食。除给父亲留下口粮外，他卖掉了家里所有的包谷、谷子，以及两头还没长大的猪，好不容易凑齐了3500元。
送走了女儿，陈世河又得为第二年的学费拼命了。去年11月，他将儿子托付给自己同在新立镇的姐姐照顾，独自来到离家120公里远的忠县洋渡镇。经人介绍，他在这里找到一份为果园修水池的苦工，每天工作10个小时，可以挣得30元钱。
前些天，因为身上的棉衣太陈旧不保暖，他感冒了。在去洋渡场上买药途中，他相中了件袄子，36元钱。他看了好几遍，就是舍不得。他想到年一过，女儿、儿子的学费生活费要好几千，最终只买了一块四角钱的感冒药，这样划算。
“我答应过纯辉的，就要做到。”采访中，陈世河反复说着这句话。
首席记者 周立 实习生 彭璟 通讯员 彭瑜/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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