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刚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在其他外部力量支持和内部国家战略目标的双重驱动下,反美主义正在化“被动”为“主动”。
反美主义的性质正从“情绪发泄”和“绝望的抗争”,转化为巩固执政地位的政策工具。
近期,东亚、中东和拉美的一些“反美”国家搞起新一轮“大串联”活动,再次将全球“反美主义”推向高潮。毫无疑问,反美主义的兴起,同几年来美国的所作所为分不开。但它是否仅仅源于布什政府的政策错误,抑或有更深层原因?它是否只是一种情绪发泄和抗争,我们应该如何认识它的本质?
当前,反美主义声势不断壮大,而且相互配合明显加强。
在联合国等各种公开讲坛上,反美主义言论越来越激烈,让超级大国元首颜面无存,在讲坛之外那些不惜挥洒鲜血的拼死抗争,更为反美主义增添了悲壮色彩。同时,爆发于全球各地的反美抗争,也开始有意识地加强了经济、政治甚至是军事上的相互协调。全球反美主义似乎正以连点成线、星火燎原之势,逐步进入与美国的战略相持阶段。
应该说,在美国一超独霸的格局下,反美主义如火如荼地发展,确实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回想10多年来美国通过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展示强大军事实力,并撼动主权不容侵犯原则,地区小国“人人自危”,反美主义在第三世界难成气候。而目前美国虽一时深陷中东困境,但其威慑全球的能力和意愿都未有根本性改变。为何会有这么多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在“美国威胁”并未减轻的情况下,敢于用政权安危和个人生命做赌注,公然挑战超级大国呢?
是因为美国错误的经济和安全政策吗?一定程度上讲是这样的。随着“华盛顿共识”的神话破灭,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它非但无法成为第三世界经济发展的福音,反而成为经济危机的源头和巧取豪夺的工具;随着美国反恐战略的意识形态色彩日趋加重,全球反恐战争只是加剧了各派力量之间的矛盾冲突。尤其是对伊斯兰文化的歧视,正遭到来自伊斯兰世界内部不同层次的猛烈反弹。
但这些只是反美主义的最初动因。目前反美主义的发展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变化。
第一,反美主义的性质正从“情绪发泄”和“绝望的抗争”,转化为巩固执政地位、提升地区和全球影响力的政策工具。在美国政策不得人心的情况下,打反美主义的旗号可以在地区内极大提高一个国家的感召力和行动力,并为本国发展军事力量、应对国内危机、改变周边战略环境提供了条件。在其他外部力量支持和内部国家战略目标的双重驱动下,反美主义正在化“被动”为“主动”。
第二,反美主义的深层动力,来自于地区格局调整的必然性要求。众所周知,冷战结束后,地区秩序进入重构阶段,但目前这种重构仍未结束,甚至在某些地区还未完全展开。
东亚地区留有浓重的冷战痕迹,朝鲜半岛问题悬而未决;中东潜在矛盾迸发,多个国家政权不稳、冲突不断;拉美地区秩序刻有深深的霸权痕迹,甩掉“后院”帽子、争取民族自决的努力从未间断过。全球各地都在加紧建立符合本地区利益的新型地区秩序,而重估美国在该地区的存在,不可避免地成为这种努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反美主义的发展越来越不依赖于美国对其政策的调整,而是由地区秩序发展的客观要求决定。
上世纪下半叶,亚非拉地区风起云涌的“民族解放运动”,不仅推动了地区秩序的巨大变动,而且对霸权的扩张构成强大制约。新世纪以来尤其是伊战以后的反美主义,也不断发展壮大,并与美国的称霸战略形成一个相生相克的矛盾统一体,推动着国际政治格局的历史性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