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专访南极科考队队员石效民

　　本报记者　韦晔　北京现场报道金陵晚报报道6只尊贵的南极帝企鹅要在南京海底世界极地馆定居了，昨天上午，本报动物世界栏目记者独家前往北京海底世界——它们的暂住地迎接。这些南极贵客是怎样来到中国的？2004年，北京海底世界水族馆馆长石效民参加国家海洋局组织的第21次南极科考，随同雪龙号考察船前往南极，当年12月在艾莫里冰架上进行南极海鸟研究时将帝企鹅带回考察船，从此世界企鹅之王落户中国。

　　分不清三顿饭的日子

　　对于2004年至2005年的南极之行，石效民连连叫苦，“那简直就是半年生活在船上。”尽管风光绝美，眼界大开，但从上海港出发到中山站的40多天里，呕吐，一连几天只喝水，吃不下饭，在中山站和南极站之间往返，穿越多个时区，时差没法调整，再加上极昼的干扰，“到处都是亮光，拉上窗帘才勉强是晚上，24小时餐厅都有队员在吃饭，分不清是哪顿饭，太痛苦了。”但每每观察到极地动物，石效民就兴奋不已——在甲板上很容易看到鲸鱼的背鳍，还有它们呼吸时喷出的水柱；海豹从冰缝中钻出来呼吸，离他5米远，盯住他看了看，然后转身就走了；帝企鹅在南极已经习惯了科考船的存在，远远地看到船了，它们就跑过来，因为帝企鹅要钻进水里捕食，总要在冰面上走很远的路，而我们的船能把冰破开，它们真的很聪明。不过他的南极之行感受最深的还是当地生态的纯净和脆弱。“你知道南极有多干净吗？因为空气太纯，阴天都得戴上防护面罩和眼镜，否则很快就会被晒伤；一位队友在工作时将一片硬币大小的深色试纸掉在雪地上了，返回时发现雪地里是一个深十多厘米的窟窿，是试纸吸收的热量‘挖’出来的。”

　　冰面上的惊险“跳棋”

　　石效民告诉记者，南极地区的企鹅占世界企鹅总数的87％，而帝企鹅的数量最少，不到50万只。南极海鸟专项研究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把帝企鹅的活体带回国内，由于帝企鹅只能在0℃以下存活，出发前专门将一只集装箱改装成了冷库，并携带两吨海鱼供帝企鹅来中国的途中食用。雪龙号到达艾莫里冰架边缘时，刚好是南极非常短暂的夏天，冰面在逐渐缩小，它们正准备入海捕食。石效民曾在甲板上看到10公里外密密麻麻的一大团帝企鹅，大约有1000多只，但取样本带回科考船是有选择的。“一家三口的不行，否则幼鸟没了依靠会被淘汰；单只的不行，当时还有很多帝企鹅在育雏，一对夫妻总是轮换着下海捕食；我们能带走的只有成双成对的青年帝企鹅，它们接近性成熟，利于我们研究。”石效民介绍说。在航行中遇到适合捕捉的帝企鹅很难，“远远地看好像很近，但一走就是五六公里，带回一对帝企鹅至少需要半天时间。”但具体操作时很容易，“它们会主动接近人，我和队友只要趁它们很放松时突然用网罩住再抬上船就可以了。”尽管捕捉是为了研究和展览，但石效民还是很内疚，“我们辜负了帝企鹅的信任。”在冰面上捕捉帝企鹅的危险性有多大呢？会游泳的石效民回忆起来只是轻描淡写地用“有惊无险”形容。“最可怕的不是大浪，而是冰面下的暗流，虽然速度只有大浪的十分之一，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人几乎感觉不到，但对冰面的破坏力极强，我们进入冰面时还十分平坦，但抬帝企鹅返回时，很多冰面都被肢解成碎块了，我们得跳着走，就像下跳棋。”他告诉记者，有一次队友左脚踩空了，一条腿掉进了水中，非常危险——海水深数千米。

　　上船后集体绝食40天

　　南极海鸟研究带回到科考船上的帝企鹅一共4对，但住进冷库后，它们开始集体绝食，它们不习惯这个冷冰冰的陌生环境。“我一进去它们就开始攻击，用翅膀扑打，用嘴啄，它们的嘴尖非常锋利，幸亏天冷我穿得很厚，但一直不敢蹲下来，伤到脸就不仅仅是掉一块皮了。”石效民告诉记者，从帝企鹅进入冷库那一天起，他每天十多个小时就在里面作陪了。“要想让它们活下来，驯化很重要，但帝企鹅的人工饲养没有多少先例，我只能一边干一边总结，至少得让它们先消除对我的恐惧啊，陪它们一起住是最好的办法。”好在其中有一只编号1名为“老大”的帝企鹅很愿意接近人，石效民就把它当成主攻对象，十多天后，石效民终于能靠近它们了。但最让他揪心的是，帝企鹅就是不肯进食，20天，30天，“我每天拉开门都不敢马上看，就害怕它们饿死，尽管帝企鹅孵卵时60天不进食都没有关系。”石效民开始想办法引诱它们进食，先是把整箱的鱼放在它们中间，让帝企鹅逐渐习惯；再用绳子绑着鱼在帝企鹅中间晃来晃去，引诱它们；渐渐有了效果，“老大”开始冷不丁地啄一下，再摔掉，尽管没有咽下去，但出现这一行为的频率越来越高，食物在嘴中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天，‘老大’头一仰把鱼吞下去了，没多久另外7只帝企鹅就在‘老大’的带领下集体进食了。”40天，这群帝企鹅的体重下降了一半。

　　听懂帝企鹅的脚步

　　在考察船上，石效民就开始了对帝企鹅的观察、研究。“上船一个多月后，我就能蹲在帝企鹅一旁仔细研究了，拉开它的翅膀，抬起它的脚蹼，都很配合。”他告诉记者，外行人看上去“千人一面”的帝企鹅其实差别很大，它们翅膀下的花纹就像人的指纹，看不到相同的；脚蹼大而粗糙，但有的趾缝很宽，有的“脚指头”非常弯曲……要把8只分清楚，这些细节最有说服力。考察快要结束的时候，闭上眼睛打盹，8只帝企鹅的脚步声都能分得清，有的步子很缓，慢吞吞地；有的就是急性子，吧嗒吧嗒就冲过来挤在他身边亲热……石效民告诉记者，帝企鹅最奇妙之处在于羽毛：10厘米长，毛尖是油光光的，防水性能非常好，里面更多的是蓬松的绒毛，由于能容纳很多的空气，保暖效果非常好，他在船上测量过，体表温度和环境温度差不多，在－20℃左右，皮肤的温度则达到38℃，相隔10厘米，温差居然有50多摄氏度！回程中仍有险情发生，考察船在阿根廷一处海鸥云集的港口停留了一周，离开没多久帝企鹅就出现了呼吸道感染，一个个就像哮喘病人，“我估计是海鸥携带的真菌感染了它们脆弱的呼吸道。航行到澳大利亚时，我把港口小城里一种消炎药全都买走了，当时真的很尴尬，这种药往往是用在妇科病的治疗上，每到一家店，服务员就会盘问半天，好在它们都平安回来了。”今天，8只帝企鹅中的6只即将从北京出发，它们的故事将在南京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