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几年内游走于美国数间著名实验室,慷慨地把得出的“人性观察”提供给我:“说到巴结老板,巧言令色,见风使舵,排第一名的是俄罗斯人,第二名的是印度人,第三名才是……人。”
知道第三名是哪里人吧?本来大家都以为是第一名的,我在文章中不方便说,所以你一定知道第三名是哪里人吧?
印度的科技新贵与留美学生向美国老板服软的时候,他们的宝莱坞却照旧走着和好莱坞完全不同的道路,每年全球产量最高的电影基地Bollywood,这词语已经上了《牛津英语大词典》,势力显然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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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影视产业,就是拍电视连续剧,都得搞出《24》这样殚精竭虑的干货,可能瞧不上宝莱坞的模式化生产:人生是苦难的,恋爱一定会受到阻挠、父母一定势利、官员一定腐败、爱情一定无常;而一切苦难一定有解——就是唱唱歌、跳跳舞。在印度电影里,忽然看到整座市场的人都跳起了舞,就意味着男女主人公从此要过着王子公主的生活了。
印度电影《流浪者》,曾经骗走中国人的眼泪,在那之后,我们好像就抛弃了千篇一律的印度歌舞。宝莱坞也有几个导演想玩深沉,印度毕竟是古老文明,谁都知道他们有释迦牟尼、有泰戈尔、有甘地,有大把资格玩玩深沉,可是他们一深沉,观众就抛弃他们,去看千篇一律的歌舞片。
也许宝莱坞的所有从业者都应该感谢印度观众单纯的口味。唱唱歌、跳跳舞,一千年不变。
孩子可以很单纯,你把他逗笑一次,同样的方式可以取悦他一千次。有个朋友终于决定要一个孩子,理由就是孩子很单纯。人家都快生出来了,我就不好意思泼冷水,孩子成长就是父母剔除他单纯的过程,他20岁了,还是单纯地痴笑一千次,父母一定会陷于他将被复杂社会吞噬的恐惧之中,恐怕不得不将他移民去印度看宝莱坞的电影。
可是印度人的快乐也并不是傻子的快乐。
印度的火车经常晚点,有的甚至可以晚点数天。心急火燎的旅游者问耐心等候的印度本土人:你们为什么不改善一下火车的运行状况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这样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
“可时间有的是呀?”
是呀,今生完了还有来生,时间是没有终点的大河。这段总答足够友情赞助给禅宗;我们似乎也会感动一下,可只是被字面上的空灵照耀了一下,终究不会相信了,我们已经很凄惨地在认识论中将“来生”划归虚构,只有今生这么一点时间,怎么可以容忍火车晚点?怎么可能去抄经书?怎么可能去磕长头?怎么可能看永远一样的宝莱坞电影?
人生像唱歌这么简单。
可惜我们手里拎着剔骨尖刀,要自我解剖、要快意恩仇,哪里会爱唱歌。·连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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