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劲松：状告“铁老大”(图)

　　今天是今年铁路春运开始后的第二天，与往年最大的不同是，之前长达6年的春运涨价方案在今年被取消了。而今天《1/7》的新闻人物郝劲松，在今年铁路春运方案公布前三天写了一封公开信，提议铁路春运彻底停止涨价，而去年他还因此把铁道部告上了法庭。从2004年开始，郝劲松先后6次起诉铁路部门。那么，郝劲松为何如此执着于公益诉讼，他的出现到底改变了什么。

　　郝劲松：每年春运都要涨价，都是从来不开听证会。

　　（火车站春运买票镜头）

　　郝劲松：所以每年遭到的社会的各界的批评，可能不停在对这个制度进行一些冲击

　　（火车站春运拥挤人群镜头）　郝劲松：涨20块钱我能承受，但是对1.5亿人次一个庞大的群体来说，他里头包括了很多农民工，很多在高校上学的没有收入的学生/哪怕就是五块钱有时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一个数字。

　　郝劲松的正式身份是用他自己名字命名的公益维权网站的负责人，今年春运涨价取消的消息公布以后，郝劲松又受到了热切的关注。这种关注，缘于人们对挑战铁道部屡战屡败，同时获得诉讼狂人称号的郝劲松的强烈好奇。

　　2月3日，是2007年铁路春运第一天，据铁道部测算，在接下来的40天内，全国将有一亿五千五百万人次通过铁路出行，这将创下新的历史纪录。与往年相比，今年春运最大的不同在于，铁路票价不再上涨，这意味着今年全国铁路将比前六年少收入3亿元。春运不涨价政策的出台，经历了曲折的过程，郝劲松就亲身体会了这其中的峰回路转。

　　事实上，就在今年1月3日，铁道部宣布今年春运方案，重提涨不涨价问题。1月7日，郝劲松发表了一封致铁道部部长的公开信，提议春运不涨价。

　　记者：我手上有这样一封信，就是我们来采访您的主要的原因，就是给铁道部部长刘志军一封公开信，当时为什么要决定写这样一封信呢？

　　郝劲松：当时写信的时候时间非常紧迫，1月3号在中央电视台我看到一个新闻，铁道部发言人说，07年春运方案已经出台，/最后一句话临客硬座不涨价。

　　记者：临客硬座不涨价是什么意思呢？

　　郝劲松：这句话的就是说临时加开的列车他的硬座是不涨的。

　　记者：那意味着什么呢？

　　郝劲松：言外之意就是说他的软卧、硬卧都是要涨价的，那么对其他的车次，不是那种临时加开的车次会不会涨价呢？我推断他的言外之意也是要涨价的。

　　按照自己的理解，郝劲松发出了公开信，他列举了反对春运涨价的理由，其中最根本的，就是他认为春运时旅客多支付了钱，却享受更差的服务，直接违反了《民法通则》、《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合同法》的公平原则。这封信除了寄给铁道部之外，还被多家媒体转载，迅速引起舆论关注。

　　记者：为什么写这封信，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郝劲松：我希望得到一个给他阻力的目的。

　　记者：你觉得能给他造成一些阻力吗？

　　郝劲松：我觉得会，如果通过媒体报道的话会给他造成一个阻力。

　　不管是不是因为郝劲松，事实是就在郝劲松发表公开信3天之后，铁道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今年铁路春运一律不涨价

　　记者：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什么？

　　郝劲松：非常突然。

　　记者：那么你觉得铁道部作出这样一个决定，跟你这封信有多大的关系？

　　郝劲松：可能就是一根稻草的关系，我们把它比喻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年年的民意批评，包括中消协，全国人大代表提议案，那么这种批评是不停地加码，直到有一天一棵稻草压上去，我觉得他就会彻底会倒掉。

　　电影片断：

　　到时候你们听我们我们工作人员安排，叫你们跳窗户，就跳窗户。

　　春运可以说是中国一大特色，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每年春节期间都有上亿人次踏上旅途。一票难求，服务质量恶劣，成了春节期间中国人外出时的一大心病。从2000年开始，为了控制客流，铁道部开始调高春运客票价格，引发强烈争议。2002年，面对舆论，有关春运铁路价格的听证会举行，当年调价方案获得通过。在次之后，铁路春运年年涨价。去年1月，郝劲松就春运涨价，把铁道部告上了法庭。

　　记者：你（起诉铁道部）的理由是什么？

　　郝劲松：我认为他程序违法，我不是说他涨价不合法，而是说他在涨价的程序是违法的，因为他没有召开听证会，也没有报国务院批准，而这两条都是价格法和铁路法明文规定的。

　　在这个起诉铁道部春运涨价违法的案子中，郝劲松一审败诉后提起上诉，目前二审法院尚未宣判。让郝劲松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等待判决结果的时候，他春运不涨价的提议居然成为了现实。而在这之前，他已经5次状告铁路部门。

　　郝劲松，1972年生于山西太原，大学学的是化工专业，在当了8年的银行职员之后出人意料地辞职。

　　郝劲松：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的一生不仅仅应该是吃饱了睡觉，或者过这种平静的生活，那么国家正在转型，我觉得每一个公民都应该有责任感，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敢作敢为。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哪怕有的愿意作出时间，有的人愿意付出金钱，有的愿意付出精力，那么大家齐心合理，这个国家可能会变得更好。

　　郝劲松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他开始不断地打官司，而被告都是国家行政机关，诉讼的标的往往只有几十块钱。郝劲松称这种官司为公益诉讼，而其中他叫板最多的，就是铁路部门。

　　记者：选择（起诉）铁路的原因是什么？

　　郝劲松：因为他很强大。

　　记者：你想通过跟他们的这种打官司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郝劲松：中国有很多垄断企业，包括石油、电信、邮政，金融系统，也有铁老大，但是我觉得那些行业不如铁路力量更雄厚一点，因为他有自己的公检法，他是一个特殊的一个半准军事化的一个组织，我觉得如果能铁路作为一个对手放倒的话，可能所产生的这种社会效应或者传播力量会是打倒其他的垄断行业所不能达到的。

　　那么，郝劲松怎么来挑战自己树立的这个对手呢？

　　郝劲松：当我们把目标确定在铁路以后，我们就去找他的一些问题，比如说站票卖坐票的钱，火车开车以后一小时卧铺可以重新卖一次，以及他餐车上的东西价格非常昂贵，那么这一些我们认识都是一些问题。但是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如果你去起诉他，你很难赢，因为他有相应的部门规章来支持他这个制度的实行，在法庭上以这个规章来判你败诉，我们想找到的一个就是让他无法反击的一个东西。

　　记者：找到的是什么？

　　郝劲松：找到发票。

　　在郝劲松之前，很少人会留意在火车上买东西不给发票这一细节，而郝劲松认为，这已经违反了有关法律，正是挑战铁路部门垄断的好机会。从2004年10月开始，短短4个月内，郝劲松就以铁路部门不给购物发票为由，三次起诉，两次败诉，第三次终于胜诉，败诉的北京铁路局派工作人员专程将60元发票送到郝劲松的手上

　　记者：这只是一个60元的发票诉讼，难道会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吗？

　　郝劲松：根据铁道部官方公布的，每年运送10亿人次的旅客，按平均每人消费两元钱就是20亿，按照营业税的5％，就是1亿。这一个亿将有可能因为不开发票而偷逃税款，我觉得这个不仅仅是他不开票这个事情。

　　因为工作需要，郝劲松经常坐火车外出，在和铁路打交道的过程中，买东西不给发票要起诉，退票不给发票也起诉。

　　从要发票开始，郝劲松开始了他自己所说的公益诉讼，在郝劲松的挑战名单里，还有地铁、税务等部门。

　　2007年铁路春运不涨价，除了一亿多乘客受益之外，最大的受益者可能就是郝劲松。因为一封公开信和多次诉讼，郝劲松成为媒体聚焦的对象，接受采访一时间成了他最主要的工作。与此同时，质疑也随之而来。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郝劲松起诉之前都经过事先策划，收集证据，而且会在短时间里多次起诉。

　　记者：这几次官司的取证过程，都是事先策划的？

　　郝劲松：对，事先策划，搜集。比如坐北京铁路局的火车，去餐车用餐，消费到一百元，然后去问他要发票，他没有，然后就给了我们收据，然后拿这个收据为证据起诉他。

　　记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打了三场官司，为什么这么密集。

　　郝劲松：我们主张动用密集的火力来轰击那些可疑地区。

　　记者：你这样做是为了出名吗？

　　郝劲松：你必须出名。否则你就默默无闻，起不到那种传播的力量。每个团体，每个基层，每个阶层都需要有人站出来，充当他的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甚至需要树立一个公民的一个样本，让大家觉得在目前的社会转型期，就需要有一大批这样的人站出来。

　　记者：现在这个时候我应该来称呼你，郝律师还是什么？

　　郝劲松：不能叫郝律师，因为律师必须是有律师执照。

　　记者：你现在有没有律师的资格？

　　郝劲松：我没有律师的资格，我不能接其他的案件。

　　记者：那你怎么样来定位你的身份呢？

　　郝劲松：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郝劲松。

　　目前，郝劲松在北京进修法律，对于没有律师执照的郝劲松来说，他所有的诉讼都以普通公民的身份起诉。2005年，郝劲松创办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法律公益网，打公益官司是他最主要的工作。

　　记者：你目前的收入来源怎么来呢？

　　郝劲松：会有一些企业的赞助来运转的。

　　记者：所有的费用都来自于企业的赞助？

　　郝劲松：对。

　　记者：那么很可能会有人问，就是说这个官司没收益，可能会带来名但是没有收益。

　　郝劲松：有。有收益，有巨大的社会收益，你改变了，你传播了这种意识，我觉得这个就是这个案子的收益。

　　郝劲松把自己目前的事业称为公益诉讼。所谓公益诉讼，是指为维护国家和社会利益而提起的诉讼，同时也是为了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记者：你能列举一下，在目前这么多公益诉讼的案件里头你都告过哪些部门？

　　郝劲松：北京地铁总公司，北京铁路局，国家税务总局，北京东城地税局，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太原地路局。

　　记者：听上去都是挺大的，规模很大的部门？

　　郝劲松：但是实际上从法律主体来讲，他跟他是平等的，他在上法庭的时候，我是原告，他是被告。我们大家的法律地位是平等的。

　　告地铁公司，是因为地铁里的收费厕所不给发票；告税务部门，是因为他们对不开发票的行为监管不力。在和这些部门交手的过程中，郝劲松输多胜少，但是他的行为逐渐引发了公众对这些问题的关注。而郝劲松，则成了近年来中国公益诉讼的热点人物。

　　记者：那么这些年来/你们中心主要是由你出面打这个官司，为什么是你呢？

　　郝劲松：因为很多人还是有顾虑。大家不愿意坐到前排，即便是记者去拍摄他们的时候，他仍然会有顾虑。

　　记者：你不害怕吗？

　　郝劲松：我觉得我不是很害怕。因为我不在乎，我在太原上学的时候当时正在演《上海滩》。许文强说过一句话，有时候你的顾虑越多，你的优势越少。

　　在我们拍摄期间，郝劲松的手机不断地响起，电话来自记者、朋友，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郝劲松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公布在网上，他的说法是，要让有心于公益事业的人都能够互相联系，形成合力。

　　郝劲松：从表面上看你个个人，法庭上你是个人，但实际上你远远不是一个个人，你说郝劲松是一个人吗？绝对不是，你看社会上站出来各种这样提出来公益诉讼，有状告飞机，你摆一个座位卖120张票的，超售的，也有状告房贷，银行的律师费也让消费者去出的，也有状告酒店开瓶费的，还有状告雀巢奶粉转基因的，还告银行卡跨行收取查询费的，还有状告高速公路不高速的，还有状告牙防组任检委，有没有认证资格的，所有这些人站出来，我觉得都是有很强大的力量。绝对不是一个人。而且会有更多的人。

　　近年来，中国公益诉讼开始发展起来，2006年李刚起诉全国牙防组无认证资质，2005年朱燕翎状告雀巢公司隐瞒奶粉转基因成分，这些诉讼都受到舆论关注。郝劲松认为，这些诉讼都维护了社会的公共利益，公益诉讼应该得到更多的支持。

　　记者：你对你自己以后的规划是怎么样子的？

　　郝劲松：郝劲松法律顾问研究中心的运作，继续操作，从法律公益角度来讲，我相信他会走很远，中国民主法制的道路有多长，我们就走多长。

　　有意思的是，自从郝劲松状告铁路出名以后，每次从北京火车站出差，他往往被铁路工作人员认出来，他也因此常常能够享受到一份热情。

　　实况：

　　吕车长，最近好啊。

　　列车缓缓启动，渐渐消逝在夜色中。郝劲松觉得，自己通过公益诉讼，维护公众利益的道路没有终点，他永远都在路上。

　　选稿:王秉杰 来源:smg-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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