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客站检票口前满是乡情
2月3日起,春运开始。北京西客站候车室内,挤满了返乡者。检票口上方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滚动着字幕:“由北京到重庆的旅客,请在此检票上车……”记者艰难地穿行在这些返乡者中,寻觅着采访对象。
记者发现,这些返乡者的经历大都相似———打工、漂泊、回家,归心似箭的打工仔的故事又各不相同……
厨师周江说,一到过年,十个打工仔有九个都要哭
2月3日晚10点过,在北京西客站候车室的检票口前。
周江拖着两口大皮箱随队伍往前挪。周江离开家乡已3年多了,他在河北打工,这次是回石柱县南宾镇老家。
周江说,在外头过着流浪漂泊的生活,最想念的就是家,“在外头的打工仔,一到过年,十个有九个都要哭!那滋味,别提了!”
他在河北一家餐馆当厨师。老板对他们很好,2000多元一个月,3个人住一个套间,这次回家也是老板提前订了票。那家餐馆快垮了,他想回家自己开家小店。
说着话,我们到了检票口。记者帮他提行李,皮箱怪沉的。他嘿嘿地笑着说,在北京买了一些二锅头,是给父母带的。
黄代华和妻子逗着10个月大的儿子,这给他们的旅途增添了生气和快乐
2月4日下午6时许,北京西客站候车室里挤满了或睡或躺的人。
记者在人丛间艰难地挪动着,突然听到一个耳熟的江津口音,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叫黄代华。他穿着一件敞着胸口的衬衣,额头上还直冒汗。他笑着说,我这人,就爱出汗。
他和妻子正逗着宝宝。“哦,爽爽回家啦,爽爽回家看外婆啦!”宝宝“咯咯”地笑个不停。宝宝叫黄爽,是个儿子,虎头虎脑,特像他爸,去年4月在天津生的。
黄代华一家是江津柏林镇沙河乡青堰村人,在天津一家具公司打工。依偎着黄代华的还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叫黄小林,是黄代华的大儿子,在天津读书。他们身边,放着大皮箱、编织袋、花花绿绿的大包小捆,还有一个背小孩的竹篓,里面装着奶瓶尿布什么的。这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他们用这些行李把全家人围起来,就成了旅途中的一个“家”。正说着话,队伍开始往前面移,记者帮着他们搬着这些大包小捆往前挪。
黄代华说,他在公司负责为销售出去的家具做些修修补补,妻子也在天津打工。这次回家过年,他想看看家乡是否有发展的门路,比如买个车跑运输什么的,这样就可以在家乡安居乐业了。临走前,他给天津的老板表明意图,老板还苦苦挽留他。
罗义春希望打几年工,把那个陕西姑娘娶回家,回城口做点小生意
2月5日中午2时许,北京西客站候车室。
罗义春坐在一个大牛仔包上恹恹欲睡。他排在检票口左边第一个,几个老乡正大呼小叫地“斗地主”。
他告诉记者,他现在河北遵化市一个铁矿打工,几年没回家过春节了。他昨天到北京后买的站票,再过3天就可以回到城口县白坪乡安乐村的家。
记者坐在他的牛仔包上,用家乡话和他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他不自觉地说起普通话来,他的普通话虽有些南腔北调,但比说家乡话还流利。他17岁就离开老家四处打工,至今11年了,先后在广东、浙江、河南、河北等地打工。
他说,在外奔波挺不容易,但他还是愿意在外闯荡,一来可以挣钱,二来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还能学很多东西。
在广东打工时,他认识了一位陕西姑娘,谈了几年恋爱,虽然现在一个在广东,一个在河北,但他们的感情很好。这次姑娘回陕西了,下一个春节,他一定把姑娘带回家。罗义春告诉记者,他的梦想就是打几年工挣钱后,把陕西姑娘娶回家,在城口做点小生意,生儿育女。
他算计着,列车下午4点过从北京出发,次日下午5点过到重庆,然后在菜园坝转车,第三天晚饭前就可以到家。说着话,他的眼睛湿润起来。也许,他看见了和亲人一起吃团圆饭的情景,嗅到了久违的家乡饭菜的香味。特派记者张少科 北京报道广州火车站广场为家四天四夜
2月4日晚10时,夜幕降临后的广州城开始了独特的喧嚣和繁华。30多路公交车川流不息地开进广州火车站,摩肩接踵的旅客拖着沉重的行李涌向这里,火车站广场上人山人海。
天黑以后,气温降到7℃。等了、盼了一天火车票的人们,大多背着行李,走进警察为大家圈好的9个“临时候车区”。
在这里,记者遇到了重庆开县民工刘丰诚。
等待上火车的4天4夜,开县民工刘丰诚把站前广场当成了“免费的旅馆”
刘丰诚和3个孩子在6号临时候车区开心地玩耍着,他们的笑声不时打破这个区域原有的沉寂。
“记到起,回去给婆婆和外婆拜年的时候要说长命百岁,给叔叔伯伯拜年要说新年快乐。”老刘用重庆话教3个孩子怎样给长辈拜年。
记者挨着老刘蹲下来拉起了家常。1月31日,老刘结束了在广东佛山市的工作,拖家带口赶到广州。“前年我因为买不到火车票,大年三十还留在广州,最后家也没回成。”他说,幸运的是,这次他买到了5日晚回重庆的火车票。为坐这趟车,老刘和家人已经在广场上等候了4天4夜。
住旅馆,是老刘万万不敢想的,一家人住一晚至少得100块钱。“回去过年,走亲访友要花钱,老母亲和岳母那边都得给钱,这一进一出就是上千块,不节约,钱就从指尖溜走了。”老刘感慨道:“火车站的广场不收费,我在这里住着没有经济压力。”
和刘丰诚的想法一样,多数民工都把火车站广场当成是候车的唯一栖身地,就着报纸、包袱,枕着一天的疲惫休息着。
压碎的方便面和矿泉水,是老刘一家人几天来的主食
也许是玩饿了,大女儿吵着要吃东西。老刘拉开坐着的牛仔包,从里面拿出一盒已被坐得粉碎的方便面,递给孩子。3个孩子一边开心地咽着干巴巴的面渣,一边合喝着半瓶矿泉水。来广州前,老刘专门批发了70包方便面。
在外16年,老刘从没在火车上吃过一个盒饭,喝过一瓶水,“火车上的东西贵,我们吃不起。”老刘歉疚地说,以前火车上有卖鸡翅膀的,女儿吵着要买,他硬是当着卖鸡翅膀的人打了孩子两巴掌。孩子哭了,卖鸡翅膀的人才走开。
现在,大女儿、二女儿和小儿子都懂事了,大人不主动提议的情况下,3个孩子绝对不敢向吃的、玩的望上一眼。
老刘并不是不疼孩子,他早有周全计划:3个孩子,都要送到佛山的学校去念书,“让他们在城里接受教育,脱离山沟沟。”
老刘用打工挣的钱在老家修了一栋楼,他说自己最终要落叶归根
5日凌晨,火车站人潮汹涌,因为有10多趟列车即将发往全国各地。
不时有人站起带着包裹离开,不时又有人汇入茫茫候车队伍里。看着同伴远去的身影,老刘兴奋起来,“明晚我也能到家了,真爽!”
深夜,广州的繁华仍在继续,可对于老刘他们来说,眼前的繁华似乎有些遥远。“繁华之处没有我的家,我的根在重庆,我要回家。”老刘说,16年来,他用打工赚的血汗钱,在家乡修建了一幢3层楼房,今后做不了工作了,就回到家乡颐养天年。他说:“落叶总要归根的。”
老刘身边的3个孩子进入了梦乡,不时传来轻微的鼾声,伴着咿唔梦语,仿佛正在憧憬着:梦里,那远在重庆的家乡,一定有宽敞舒适的大床、暖胃的开水和软和的米饭,一定有香喷喷的鸡翅膀;还有那慈祥的外婆,正在村口伸着双手迎接他们回家……特派记者王渝凤 广州报道
记者 张少科 王渝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