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人类进化成功的体现

　　马丁·沃尔夫

　　经济学是建在沙地上的吗？多数经济学家都会坚定地回答：“不是。”但大多数人也必定知道，经济并不以完美的预见和均衡见长，而是要不断地摸索与演变。这就是澳大利亚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和弗里德里希·哈耶克的观点。

　　任何细心的观察者都能看出经济学家的观点与经济现状之间的明显差异。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消除严谨理论与现实眼光之间的差距。麦肯锡的埃里克·拜因霍克去年出版了一部发人深省、涉猎广泛的出色的书。

　　拜因霍克有一种量度现代经济复杂性的方法：不同产品的数量，即“库存单位”。在石器时代，这个数只有几百。但拜因霍克指出，在今天的纽约，这个数可能是100亿。此外，不仅仅是多数产品，还有发明、设计、生产和出售这些产品的复杂系统，基本上都是过去250年的产物，尽管人类已有250万年的进化史。

　　“经济是复杂事物中的奇迹，”他断言，“然而，既没有人设计它，也没有人管理它。”这样一个系统怎么就能创建起来？为什么复杂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为什么财富和复杂性的明显增加会如此突然？拜因霍克认为，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可以找到的，我们只要明白，经济是“一个有适应能力的复杂系统”，其运作方式遵循着与生物进化相同的逻辑———变异、选择和增强。

　　传统经济学不能解释这种进化过程，因为这门学科的多数观点不是来自生物学，而是物理学。传统经济学假定，人类是理性的、稳定的、有远见的和自私的。但人类不是没有干巴巴的计算机器。他们仓促做出决定，犯下可预知的错误。他们的进化史，让他们能够应对错综复杂、变化无常而且往往是危险的环境。

　　任何生物在进化过程中都需要获得资源，让自己生存得足够长，以便繁育后代。经济是人类成功获得资源的表现。它使人类的数量和财富得以在过去1万年中（尤其是在过去250年中）出现惊人增长。

　　正如拜因霍克所言：“经济归根结底就是一种遗传复制战略。它还是另一个进化的好办法……建立在由伟大智慧、能制造工具的灵巧双手、合作本能、语言和文化组成的好办法基础上。”经济是如此的成功，以至于大多数人无需再专注于生存问题。但我们的目标仍与祖先相同：以工作、配偶、家庭和子女为中心的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和娱乐。

　　今天的经济是如何进化的？答案是：通过3个过程的互动。第一个是自然技术的进步。在17世纪科学革命之后，自然技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第二个是社会技术的发展，如货币、市场、法治、公司和民主。第三是企业的发展，即在经济中生存、灭亡和重现的各个实体。

　　经济进化和生物学上的进化有所不同：人类的计划和适应能力，使得经济进化比生物学进化更迅速、更有目的性。但它仍是一种进化。另一个不同之处是“适者”的决定因素。在生物进化中，这一决定因素是生存。在经济学中，决策者以前往往是个“大人物”———酋长、国王或规划者。改变这种情况的社会技术是市场经济，它让广大消费者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正如拜因霍克所言：“市场战胜了命令和控制，这不是由于市场在均衡状态下配置资源的效率，而是由于它们在不均衡状态下创新的有效性。”市场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进化机制：它们是创新机器。

　　这种论点对吗？有用吗？它能取代传统经济分析吗？我相信，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对；有用；不能。

　　首先，今天的经济确实进化了。经济进化与生物进化并不相同，但它也是进化系统这一广泛类别中的一员。

　　第二，这种想法极其有用。例如，这本书解释了多数公司无法保持竞争力的原因。在《福布斯》杂志的100强企业中，通用电气是1917年以来唯一一家既能生存下来，又能表现强于整体市场的公司。出现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在于，已有企业比新企业更难以进入新的业务领域。正如拜因霍克所指出的：“不是公司在创新，而是市场在创新。”因此，企业应从进化适应性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但它们发现这很难，因为它们更善于执行计划，而不是适应未曾预料的环境。这是它们为等级体系付出的代价。

　　最后，“复杂性经济学”对经济学意味着什么？我认为，其意义比拜因霍克想象的少得多。即便是威廉·汉密尔顿和梅纳德·史密斯这样伟大的进化理论家也在运用均衡模型。同样，经济学家对人类动机的简化，往往是让复杂问题变得易于处理的唯一方法。对于拜因霍克推荐的电脑模拟方法，人们往往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毕竟，传统经济学往往是有效的：看看以通胀为目标的政策取得的成功或是贸易带来的利益吧。（《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