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鲁雁南 特约通讯员 蒲欣
“伲陈医生真的走了?伊老是关照伲要当心身体,伊自家有介严重的毛病伲都不晓得……”昨天中午,77岁的周美芳阿姨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周阿姨惦记的“陈医生”,是周家渡社区卫生中心的中医师陈海新。
许多老病人都无法相信她真的走了,因为在他们面前,她永远是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话虽不多却句句关切,开方不贵却药到病除的好医生。只有每天要为她花一个小时穿衣服、推着轮椅送她上下班的父母知道,好强的女儿是怎样撑起那一身白大褂的。
水:喝与不喝
在病人印象中,陈海新不爱喝水,哪怕天再热,嘴再干。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看中医的多是老年人,一大早就会赶来排队。每天早上7时半准时到医院,陈海新就牢牢地坐定在椅子上,一个接一个地给病人望、闻、问、切。不喝水,为的是不上厕所,不耽误病人时间。医院特地给陈海新派了一个小护士,但陈海新从来不在这件事上麻烦她,“我行动不便,上一个厕所的时间能看好几个病人呢。”就这样,陈海新平均每天要看五六十个病人,最多的一天看了118个病人。
病人们不会想到,“不爱喝水”的陈医生每天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一口气喝下几大杯妈妈凉好的白开水,有时候因为喝得太急心脏都受不了。“她是太渴了”,妈妈胡银超哽咽了。她忘不了,女儿临终前几天躺在床上的“撒娇”:“囡囡要喝水……”
药:用与不用
左手搁在桌上撑住严重歪斜的身体,右手搭脉、开方……周美芳阿姨第一次听同楼一个老姐妹介绍来找“陈医生”看肾病时,见到瘦小又有残疾的陈海新多少有点不放心。但听说陈海新是正宗中医药大学本科毕业,又对这位年轻的中医师多了一份敬意。照着陈医生开的方子吃了两个星期,人有力气了,各项指标也下降了。
“陈医生从来不给我们开很贵的药,总想着减轻我们的负担”,54岁的叶忠祥心里有本账:自己的胃窦炎看西医做胃镜、吃西药,一个月下来好几百块,但还总是感到胃胀;到了陈医生这儿,几十块钱的方子吃一个礼拜,情况就大为好转。细心的病人统计过,陈医生开的方子平均药价只有五六十块,第一次去药量最多只开一个星期,等病人来复诊后再看效果按需逐步加量。
周美芳阿姨佩服的是,陈医生在轻声细语的问诊中“搭”出了自己的“心病”:是因为大儿子得肝癌过世才积郁成病,每次给周阿姨开方时,她都不忘心理疏导:“您儿子没有了,还有女儿、外孙,她们肯定不愿意看到您现在这样,您年纪大了,凡事都要想得开……”
痛:说与不说
对病人这样那样的问题,陈海新总会不厌其烦地耐心解释。从饮食控制、用药禁忌到“心理按摩”,她对每位病人总会多关照两句,但却从未在他们面前说起过自己的痛。
只有父母知道陈海新的痛,连续3次大手术都没能让她的病好起来。到了生命最后几个月,她连睡觉、起身都要父母帮忙。每天早上5时30分起床,所有的衣服、鞋袜都需要妈妈帮着穿好,70岁的老父亲用轮椅推着她到医院,再把她背上楼、背到座位上。
“妈妈,我痛死了,浑身像刀割一样!”,这是陈海新在家才会忍不住说出来的话。在医院自制的员工格言手册上,陈海新写下的是这样8个字:“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妈妈胡银超最了解女儿的心思:读书的时候陈海新也自卑过,选读中医时甚至还怀揣着一个天真的想法——有一天能治好自己的病。但最终,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的病基本上无药可医,生命注定短暂。
看到父母为自己病情日益恶化却还坚持每天上班而担忧,陈海新这样安慰他们:“我知道自己的病,但为病人看病,是我活着的价值。”2006年的最后一天,陈海新发现自己眼睛不能聚光了,开方子的手也拿不住笔了,便悄悄让妈妈代她向院长请辞:“再坚持上班就是对病人不负责了!”
人:留与不留
陈海新父母随身带着的一只录音机,录下了女儿最后的声音:“我要把自己的角膜和遗体捐献出来,你们要支持我……”
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这样说服父母:“我得的这个病很罕见,很痛苦,如果把遗体捐献出来供医学研究,说不定以后得了这个病的人就会有救,我的角膜也还有用,为什么不留下来给有需要的人呢?”
在新落成的周家渡社区卫生服务中心2楼中医科,还留着陈海新的位子,一大摞的奖状、表扬信和锦旗告诉我们她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同事们原以为,医院新开张的那一天,一定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院长江继强还特意找人帮陈海新定制了一张舒适的靠背椅;周边社区甚至是外省市那些不知情的老病人还盼着陈医生回来给他们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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