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古城已走过两千年沧桑岁月，素有“九楼四塔八大寺，二十四座金牌坊”的说法。登上近几年修复的南城门楼(长乐门)北眺，老城风采尽收眼底：城内凌霄塔、华塔、澄灵塔、须弥塔四座古塔，耸立在新建历史文化街两侧；只剩下夯土的城墙，以破败诠释着历史的厚重。
古城处处是老街
从小就生活在正定县城的文化人高恒志说，每每想起幼时古城的热闹，都有一种陶醉的感觉。“一条条街道，一处处店铺，到处都是做生意的人群，人山人海，十分热闹。”按照他的说法，很难说哪一条街是老街，而是处处都是老街，很多街道在千百年前就存在了，并且现在还在沿用着当时的街名。《正定志》记载，战国时期，正定(古称真定)这一带的商业已经成为一种重要行业。到宋代，集市贸易迁到城内，逐步形成以大十字街为中心向四方延伸的商业区。太原的铜器，山东的水果、食盐，定窑、邢窑的瓷器都运销到这里。正定为河北西路转运使司驻地，并发展成为全国二十一大商埠之一。元代时，正定是一些重要商品的集散地，阳和楼成为繁华的集市。“酒垆茶灶，豪商大贾，并集于此”描绘的就是当时的场景。清代，正定的商户达到了400多家(前店后厂，工商不分)，其中多数在城内。十三世纪著名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元朝至元年间曾经游历中国，途经真定，即现在的正定。在《马可·波罗行记》中，留下了关于真定城的精彩记述：“……又南行4日，到达一座白色的城。这座白色的城是一贵城，居民多是偶像教徒(信仰佛教、道教)……持工商为生。盛产丝织品，能织金棉丝罗……其南有一大河绕城而过，大量商品由此沿水路运往汗八里……”所以，当地老人普遍认为，在这座背靠常山、南临滹沱河的依山傍水的古城境内，处处都是商业老街，现存的很多街道承载了厚重的历史，哪一条街道上都有说不完的人和事。
记忆中的老街老楼
高恒志介绍说，从前人的述说以及他自己的记忆中，原来的阳和楼附近和府前街是商业相对繁华的商业街区。原来的南大街，变成了现在的历史文化街，除了附近的一个“阳和西街”的路牌外，看不到与“阳和楼”相关的任何东西。而在前人的记述中，阳和楼的气派、壮观及其周围商业的繁荣仍清晰可见，令人神往。据元代当地学者杨俊民《重修阳和楼记》称：“每登于斯，南瞰滹沱，北瞻恒岳，右挟太行之晴岚，左观沧海之旭日，飘然若出尘世，御天风于九霄之上。”元代纳新在《河朔访古记》中记载：阳和楼“门额完固，上建楼橹，以为真定币藏之巨盈库也，下作双门，而无枨臬，通过而已。左右挟二瓦市，优肆娼门，酒罐茶灶，豪商大贾，并集于此”。这座兴盛于元代的古城名楼，经历了元明清乃至中华民国600多年的风风雨雨，直到1966年一直是县城内一处著名的建筑，“文革”中被作为“四旧”拆毁，如今，我们只能从梁思成先生《中国建筑史》所附的照片中，一睹阳和楼昔日的风采了。从小就在府前街长大的高恒志的记忆中，卖布的、卖食品的、开饭店的、开酒馆的星罗棋布般密布街中，好像钟鼓楼总有看不完的戏，街上总有看不完的人，人们总有逛不完的店铺。高恒志说，府前街上，能够说上名字的店铺就有徐竹卿中药店、翟家大车店、文海理发店、得味长饭店、万庆成银号、益亨昌银号，郭家修车铺、郭家酱肉铺、高顺义饭馆、晋义恒杂货店等，数不胜数。80岁的贾仲连老人年轻时曾是正定亨茂号的伙计兼股东。老人说，当时的亨茂号就坐落于现在的大十字街口，距离府前街很近。那是县城商品最为齐全的一家“超市”，主要经营食品。那时候，商家都很讲信誉，人们买哪一类商品都会选择比较有名气的那一家，如买茶叶去光顺正、买药去芝兰坊，亨茂号一度成为整个县城、农村人婚丧嫁娶等食品的首选之地。贾家说是股东，但他家只有十六分之一的股份，一年下来根本挣不到多少钱，只能满足家人的吃饭。“当伙计也不容易，需要真本领，学徒得好几年。”贾仲连说，商品的包装、计量都需要真本事，不像现在的售货员站在那里就行了。他从16岁开始当伙计，一直在亨茂号干到1955年，直到公私合营，“亨茂号”由此成为历史的符号。而今，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和变革，县城内高楼不断出现，府前街已成为蜗居在高楼背后的一个十分普通的小胡同。胡同里破旧、低矮的小房和冬日里干枯的老树，让人不得不感叹历史的沧桑。站在胡同边上，昔日的文庙被楼房阻隔，也看不到了，另一侧是当地很有名的饭店，红红火火。
“马家馆”风云
今年80岁的曹仲连老人说，当年那么多的老字号，要说一个也没有保留下来，有点不够公允，比如现存的“马家馆”饭店，那是当年的“马家馆”老字号消逝了多年后，其后代又重新开起来的，并且还开了分店。在同一条历史文化街上，不仅有“老马家馆”，还有“马家馆”。1月28日下午，记者拜访了“马家馆”的传承人马迎春老人。由于眼疾，70岁的马迎春老人已经双目失明，但讲起“马家馆”兴衰史，老人依然是激昂亢奋。老人说，马家馆的历史并不算很长，是他父亲年轻时开设的，“不过，不仅在正定红火一时，在关东也赫赫有名。”在解放前后，买卖就中断了。重新开起来，只是几年前的事情。马迎春说，父亲马积五的姥姥家卖包子，他小时候，经常到集上帮着干些拉风箱、弄弄包子皮之类的活儿，时间长了，也就了解了做包子的工作程序。因为家里穷，他父亲小小年纪就离家闯关东了。在沈阳，马积五天天在轮船上背扛大粮包，十分辛苦却挣不了多少钱，一位好心人十分同情他，就问：“除了卖力气，还会干其他活吗？”马积五随口说，小时候跟着姥姥家包过包子。很快，在那位好心人的帮助下，一个以“马家馆”为名的包子、饺子馆就在沈阳出现了，没想到这个马家馆一出现，就十分火爆。“我父亲很快就发财了，他就圈了一家木材商场，这下更赚钱了，建起一个马家大院。”后来，马家馆在木材商场的一场大火中走向衰亡。马积五在那场大火中眼睛受伤，便匆匆回到正定治疗，将那里的一切交给马迎春的爷爷管理。“爷爷变卖了所有的财产，倾其所有买了很多烟土，本想回来赚一笔，但在乘坐轮船时为逃脱查处，只好将烟土投入大海中，空手回到家中。”马家从腰缠万贯，又变回了穷光蛋。马迎春说，这时候，也是直奉战争的前一年，正定城内大十字街口东北角一商家着火而倒闭，他父亲便用手里仅有的钱支起了十分简陋的房子，重新开起了“马家馆”。从“马家馆”在正定安家的那一刻起，再次红火起来，又一次开始续写马家的兴旺史。马迎春说，他小时候，家里就是深宅大院，很气派的。这些年来，马迎春时常想起父亲叙说中曾经辉煌的“马家馆”，也不想将父辈留下来的东西给丢了，于是，他退休后，于2001年重新把“马家馆”开了起来，还是以饺子起家。2002年，儿子马德龙从饮食公司下岗后，在同一条街上开了一家分店。目前，马德龙经营老店，马德龙的姐姐经营新店。目前，在周边店铺并不景气的情况下，马家馆仍十分红火。用马德龙的话来说，是沾了祖上的光，很多人都是慕名开车来这里吃饭的。马德龙说，之所以能够吸引顾客，是因为饭店里饺子馅的选料配料和包饺子的过程都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沿用当年的做法。单说当年饺子馅里的配料“黑酱”的工艺和做法，就让人感叹不已：按比例将芝麻、豆子等炒熟、磨成面，这是原料“酱面”，将酱面放在炕上发酵后，放到酱缸里……再抹到板上用太阳晒，晒干后再抹一层，直到积累到一指厚才弄来下，放到缸里加水，才能成为黑酱……马德龙说，像当初那样工艺复杂的“黑酱”，现在很难做出来了，正如饭店本身一样，正在接受着现代社会发展的考验。
新崛起的历史文化街
在今天的正定县城，历史文化街早已成为一道新的风景。这条长达近1500米的长街，两旁全部是仿清建筑的店铺和饭店。徜徉于这条文化长街，行人、自行车、汽车不时匆匆穿过，熟人之间互相打着招呼；历史名刹、文庙、梁氏宗祠，街道两旁的仿清建筑群错落参差，种类繁多的店铺点缀其中；现代的、古代的、流动的、静止的，同时交错出现在我们眼前，应接不暇，真有一种穿越历史文化时空的感觉。拉回现实，也许是街道比较宽阔，街上店铺的生意显得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兴隆和紧密，萧条之气不时弥漫着，不少店铺的大门紧锁，有的店铺主人懒洋洋地坐在一边，等待着顾客的光顾。店铺外面的小摊贩倒是很热情，杂货、蔬菜、水果摆了一地，不时地招呼着顾客。推开历史文化街区管理处的大门，也许是快下班了，工作人员显得很疲倦，一边织毛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管理处主要负责街道两侧的商贩，并不掌握商铺的情况，一句“有的店铺连租金都赚不回来，哪还有专门的管理部门”将记者打发了出来。以剪纸而远近闻名的赵向荣就是这条街上“一剪缘”的主人。1月28日下午，赵向荣独自一人在“一剪缘”粘贴着她的新作。她说店内所经营的剪纸，都是自己亲手创作的，“我所作的剪纸没有底稿，作品与作品之间没有重样的，都是按照腹稿，随心所欲之作。”她说，现在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来这里购买剪纸的人越来越少了，自己只能说是勉强维持，“附近不少商铺都关门了，主要是因为赚不到钱。原因是来这里旅游的人少了，明显地比以往少了，我们大家都有这个感觉。”记者临走时，赵向荣说，她希望这条街道上的商铺能尽快兴旺起来，因为这也是大家的希望，也是正定这座古城的希望。（本报记者：刘丽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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