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那都是野道的孙子（三家村晨话）

　　不久前传出消息：南京的紫金山有六条“官道”供行走，但却被市民踏出百余条“野道”。有的人不走官道是因为没有感觉，想在自己开辟的道路上找感觉。“野道”现象，令紫金山植被遭到破坏，破坏面积达到200亩之巨，而且影响到一些动物的生存。

　　“官道”“野道”之分，所言非虚。“野道者”对生态的破坏，是必须正视和反思的问题。而城市人的痼疾——穿越马路栏杆，现在还找不到一剂良方，也是同类弊病，我相信即使栏杆高到一层楼，也会有人试试手脚。实际上，整个城市，整个社会，无时无刻不面临着“野道现象”。

　　但话不尽此。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官野”之争，更多地体现了国人的一种文化心理。跳过小小的紫金山的视野，“官道”“野道”在整个国度长期并存，但只有官道能够被历史记载。从故纸堆中我们能够了解到，山东的滕县南北大官道曾有过“轮蹄络绎丞困于迎送夫疲于督责马毙于奔走”的繁忙，而粤北鹰扬关素有“两广官道历史雄关”的美誉。

　　官道有极端的例子，大概就是皇朝之御道，小民长十只脚也难以踏上一步。南京明故宫前有御道遗址，留“用”至今，已是乞丐都能安然步过的了。虽然“官道”民也能走——那只是名义上的官道，实际上是大路而已，但古代官员走的姿态礼仪大是不同，鸣锣开道，吆三喝四，使官道的谱摆得很足。今天坐在小乌龟壳里的官，仍然是非官道不能显示身份。现在有许多国道省道，好像是官道的小名。

　　未尝听说有喜欢悄然走小道的官。而不走大路抄小道，是民间一种非常显著的文化心理。传统的小说和传说，已经提供了太多的诠释，古代的老爷坐轿而行，告状的民妇若想第一时间追到，最好的选择就是抄野道，如果她会武功，她一定会断然采取措施——从屋檐上翩翩而至。

　　“野道心理”对于民间人而言，有着自己的存在理由和空间。一是节省时间。这不用多说，我见过很多年轻靓丽的女子，罗纱一提，便轻盈地从围墙的小洞中钻过去，从对时间空间的利用率上说，这和隐身穿墙的心理需求是一个路子。二是浪费或者消费时间。行道找感觉的人，就是下围棋不走中国流或者日本流的人，喜欢搞什么野路子。这是对规则的挑战——官道虽好，却没有神秘感。但这需要时间的保证，要是很快、很按部就班地就能上到山顶，那些刻意寻求“感觉”的登山者就会失望。这里面，似乎也透着点创新精神。

　　如果留意，就会发现，很多小道后来被官方改造成了官道。为什么？因为的确是可选择范围内的最便捷者，这中间也能体现民间的规划智慧。管野道大体不要紧，但对这种文化心理不可一棒打死，出现了问题，合理疏导就成，伟人不是也主张先闯了再说吗？

　　按照事物的规律而言，路是在无路的地方踩出来的，两点成一线，两头的目的地，中间的道路，本来也无所谓大路小路，好路孬路，但路多了，走路的理由多了，路所处的环境变化了，用路的“东西”多了，用路的讲究不同了，用路的地位不同了，才开始有了“官野”之分。可是，路终究是劳动人民首先制造的，一切的官道，说到底，都是野道的孙子，这话您信是不信？

　　作者为本报首席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