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联合国的苦与乐
面对记者的敏感问题,陈健有问必答,不拒绝,也不躲闪,坦率得让人惊讶。
记者:您是如何以副秘书长的身份走进联合国的?还记得第一天上班时的情形吗?
陈健:我是在2001年8月20日到联合国上班的。当天,我这个部门的办公室主任、一位美国女士到入口处接我,把我带到这个办公室。我首先签署了就职宣言,表示自己要效忠于联合国,不再接受任何政府的指示。当时是联合国人事厅派来主管干部,把文件交给我签字。不过现在,潘基文秘书长已经提出,以后的联合国高层官员要当着秘书长的面举行口头宣誓仪式。这样会更加庄重一些。人事厅管理人员在我签字后,向我介绍工资、福利等相关情况。
从政治上说,上班后我遇到的第一件大事是“9·11”。那一天,本来要召开新一届联合国大会,选出新的联合国大会主席。但因为“9·11”,联合国大厦不能使用,原定的大会开幕式被迫推迟。那天,我做的一件事是代替联合国大会主席行使职责,把联合国一些高层官员召集起来,一起商量联大的工作及联大如何对“9·11”进行表态。最后,我们拿出了一个反恐决议草案。9月12日,我们召开了新一届联大的第一次大会,选出了主席,通过了反恐决议。
到这里上班后,我需要先了解各部门的工作运转过程。这个部门太大,有1200人,占据了秘书处的八九层。光是“走”完各部门、了解他们的工作程序,就花了我半个月的时间。直到今天,这个部门的大多数人我仍不认识,仅认识管理层,大约50多人。
记者:您觉得自己是一位称职的联合国副秘书长吗?
陈健:回顾这5年多,我作为联合国的高级官员,首先是向秘书长和常务副秘书长负责,并通过他们向成员国负责。我称不称职,要听他们的评价。我刚上任时,所在的部门连续4年陷入财政赤字,文字出版工作也经常严重滞后。这两方面问题遭到了美、英、日等西方国家和发展中国家77国集团的不少批评。有时会议都开了,文件还没有发下来。但我来这里后不久,这两方面都有了明显的改观——4年的财政赤字变成了4年的财政盈余,会议文件大都能在开会之前及时呈上。秘书处的工作要在成员国中间得到好评是很难的,但5年来,对我所在部门的批评越来越少,甚至有过肯定。我的两个上司对我的工作很满意,安南秘书长曾经用“strong leadership(强有力的领导才能)”来评价我。
记者:您与安南秘书长是否有过分歧、矛盾与冲突?
陈健:看法不同有时是会有的,但冲突没有。尤其幸运的是,我能得到安南的充分支持。比如,我“上来”后,感到必须对所在部门进行大的改革。我去找安南秘书长,要求把部门的名字改一下,从原来的“会议服务部”改为“会议管理部”。当时有好几个部门想改名字,但秘书长都没有同意,只同意了我的要求。
记者:在这里,您每天思考最多和做得最多的是什么?
陈健:作为部门一把手,我的工作有两个方面:一是作为大会主席的顾问,坐在大会主席旁边,每天都要考虑如何使联大顺畅运转,同时做好联大主席的顾问。二是管理,要确保1200人的团队为联大做好口译、笔译工作。
记者:您在副秘书长位置上的最大体会是什么?
陈健:最大体会就是,联合国不能不反映当前国际上的力量对比等情况。但是,它又必须在一定程度上跳出这种国际力量对比的桎梏,来实现《联合国宪章》赋予它的任务和职责。联合国作为一个有192个成员国的国际组织,它有自己的使命,也有成员国对它的期望,所以一直处在矛盾之中。例如,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联合国避免了被美国利用,但同时没能阻止、牵制美国对伊动武,从而引起了联合国历史上一次最大的危机和成员国之间最严重的意见分歧。
记者:如果说这是您的遗憾的话,那么,您在联合国工作期间的最大快乐是什么?
陈健:在联合国秘书处工作,想改变什么是不容易的,因为联合国的大权不在秘书处,而在成员国那里。不过,我在5年中对部门的会议服务工作进行了联合国历史上最深刻的改革,而且基本取得了成功。这是我刚上任时没有想到的。在工作中得到满足,这就是最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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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柯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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