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辞冠”余话（百家谈）

　　季羡林先生自辞“国学大师”等三顶桂冠的消息见诸媒体后，引起社会广泛赞誉，不仅在学界、知识界，连普通民众都有口皆碑，称赞他的谦虚精神，表彰他的高风亮节。

　　此现象因季先生而起，社会的回响却超越了个人，其中意味耐人寻思。

　　这里，我不想谈论别人给季先生戴那三顶桂冠（“国学大师”、“国宝”、“学界泰斗”）是否合适，那里有学术的评价原则在。我只想说他拒绝世俗、排斥名利的高尚境界，扎实做事、不求虚名的谦逊之风。这是我们民族一贯倡导的风尚，也是季先生坚守的人生信条。先生虚怀若谷，他自辞桂冠的真诚表示，表明了他为人的谦和与清醒，与世俗划清了界限。

　　世俗观念之不可取，就在于其中有私欲。为了一冠一冕，竞技场上的争夺，是正大光明，名正言顺，我们不仅不反对，还要大力提倡。而为了一己的虚荣，并取之无道者，与此相距千里，则要受到鄙弃。其中有一种要不得的表现是自封，自封“著名”，自封“大师”，甚至自封“伟大”。

　　曾有一个所谓“诗人”，在他的一本诗集的“作者简介”里，公然自称自己是“伟大诗人”，引起诗界哗然。如果说这是个别现象，那么自封“著名”则不是罕见之事。在自制的名片里赫然印着“著名作家”字样，在自己主编的刊物中借别人的文章纵情称颂自己“著名”，更是屡见不鲜。这些现象都有悖于我们传统的谦逊精神。

　　对于别人给予的光环的自我感觉，是检验一个人的境界或品格高下的一种试剂。戴上一个“辉煌的光环”，有人感到很舒服，沾沾自喜，浑身飘飘然。季先生却感到诚惶诚恐，浑身不自在，他说：去掉了“辉煌光环”，就“还了我自由自在身，泡沫洗掉了，露出真面目，皆大欢喜。”两种自我感觉，反映了两种境界。

　　季先生“辞冠”，包含着“求实”的精神。在“国学大师”、“国宝”、“学界泰斗”等社会赐予的光环面前，他非常理智和清醒。“国学大师”，有社会机构进行过严肃的评选，有相对的学术标准；而“国宝”和“学界泰斗”，则是没有明确标准的顶级荣誉称号。季先生冷静求实，从虚荣中走出，显示出一位严肃学者的一种风范。

　　提倡季先生的精神，学习他的风格，宣扬他的作风，在学界和知识界，都有很强的针对性，在更广泛的社会上，也有积极的意义。有一种意见认为，称赞季先生的“辞冠”一事，会否又给他戴上另一顶“冠”？这虽然也是一个视角，但却是不必要的担心。我们弘扬的只是一种精神，而这正是建设和谐社会的需要。和谐社会要有和谐的文化气氛，营造这种气氛，又需要假以时日，有信心还要有耐心。宣扬谦虚逊让、拒绝虚荣，完全是一种正面之举。当它蔚为风气之日，便是争名夺利、弄虚作假恶习远离学界知识界之时。社会期待此风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