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反对增兵大辩论：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1月26日，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市郊，驻伊美军士兵用担架将一名在爆炸中受伤的战友抬走。新华社/法新

资料图片：伊北部城市摩苏尔一名反美武装人员使用肩扛式火箭筒射击。（2004年11月10日摄）

一名美军士兵正在焚烧刚刚和自己分手的未婚妻的照片。这在驻伊美军阵营里早就成了一种“伤心的”传统。(国际在线 付华一)

2月6日，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北部地区展开的军事行动中，美军士兵命令当地两名男子靠墙站立。当天，驻伊美军在巴格达开展今年以来最大规模的清剿行动，以稳定当地的安全局势。 新华社/法新

资料图片：美军第9步兵团第2步兵师第1营的士兵正在给伊拉克人发放赔偿金，这些伊拉克人的房子被美军在执行任务时毁坏了。(国际在线 付华一)

2006年12月31日，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莫尼卡海滨，志愿者们将空棺材和十字架摆放在海滩上，纪念在伊拉克战争中死亡的美军士兵。新华社发

　　一场反对增兵伊拉克的大辩论正在美国国会山上如火如荼地展开，其激烈程度不亚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场大辩论缘于布什总统于1月10日宣布会向伊拉克增兵的决定。决定一出台即激起一片反对声浪。而在去年年底中期选举中，民主党一举击败共和党，赢得了参众两院的控制权，理所当然地将此视为是美国选民对民主党反战的授权，认为有责任代表选民来遏制总统的战争政策。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里德说，“美国人民不支持增兵，去年11月，选民们清楚地表明它们要求改变方针；总统必须听取国会的意见。

　　一、参议院初战未果

　　首先是在参议院打响了反对布什增兵的第一枪。在布什宣布伊拉克新战略后，反增兵决议最先由两位民主党人，即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拜登和武装力量委员会主席莱文，与一位资深共和党参议员哈格尔共同提出，草案反对向伊拉克增兵，规定增兵需得到国会批准；还呼吁加强外交努力，并尽快向伊拉克政府移交安全责任，以便美军早日撤出。为使草案争取更多共和党议员，草案后来采纳了共和党议员沃纳的修正案，将一些措词，如“布什的增兵计划违背国家利益”等句删除，并注明，决议案对总统不具法律约束力。

　　尽管如此，议案还是引发了针锋对对的辩论。共和党议员哈格尔表示：增兵计划“根本就谈不上是什么战略，不过是在拿美军士兵的生命打乒乓罢了”；“将更多的部队置于内战之中，改变不了伊拉克的结果”，因此“增兵决定是危险的和不负责任的”。民主党议员，2004年总统候选人克里则更为悲观，他说，“我们根本就无法取得布什政府所一再许诺的清楚明白的胜利。”

　　尽管议案得到数位共和党议员的支持，但还是遭到共和党参议院领导人和共和党多数议员抵制。共和党议员卢格的话最具代表性，他说：反增兵议案将发出一个错误信号，“会瓦解前线美军的士气；而助长反美武装的胆量。”

　　布什政府对这场辩论表面上相当低调，但暗中却大做本党议员的工作，以减少“叛逃”。由于多数共和党议员不愿意让本党总统太过难堪，而在100名参议员中，民主党只有一票优势，因此议案终未能得到60票支持，从而遭共和党封杀。

　　不过，共和党人虽然在参议院阻止了议案通过，但却遭到舆论和民意的唾弃。面对反增兵民意的高涨，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里德表示，他将取消参议院原定的周六（17日）的休会，重新在参议院展开反增兵辩论，并力求能够获得通过。

　　二、候选人各执己见

　　距2008大选虽然还有两年之久，但总统候选人却大都竞相亮相，成为这场辩论的领军人物。尤其是民主党三大候选人风头最健。反战最坚决的候选人是前参议员爱德华兹。他明确承认自己当初支持开战是个错误；并主张从伊拉克立即撤军。他说，“当我们有责任，有能力，并有权力阻止总统的增兵计划时，我们却不去阻止，那就是背叛。”

　　民主党突然升起的政治新星，黑人参议员奥巴马也于日前宣布角逐总统宝座。他的反战态度也颇为鲜明，他当初反对入侵伊拉克的立场更为他赢得了政治资本。他称这场战争是个“悲剧性错误”，他说，“我们全都有责任提出一个计划，提供一个能结束流血牺牲，将部队带回家园的良机。”他提出：2008年3月31日前，撤出全部驻伊美军。这颗以没有受到华盛顿风气污染，并以局外人自居的新星正在得到越来越多的青睐。

　　最令人瞩目的总统候选人当然是非希拉里莫属。不过，她在反战问题上的立场不如前两位鲜明。一方面，她指责布什总统将这场战争搞得一团糟，另一方面她却不肯明确承认自己当初投票支持战争是个错误，而是一味指责布什总统滥用了自己的投票与信任。她还委婉地表示，“如果2002年10月份她是总统的话，她就不会开始这场战争”；她要求布什应该在2008年大选前结束这场战争，不要将乱摊子丢给下一任总统。她支持反对增兵的议案，认为这是改变布什战争政策的第一步。不过，她却反对为美军撤出规定期限，也反对停止向战争拨款。她的立场多少令反战民众和民主党支持者感到失望。

　　共和党三位总统候选人的立场同样成为关注的焦点。麦凯恩可谓是最有影响力的共和党参议员，也是呼声颇高的总统候选人。他作为俘虏在越南被关押了五年之久。然而，在参众两院上过战场的议员中，他是唯一支持伊战和主张增兵的人。面对批评，他解释说，驱动他决定的是他的知识与研究，而不是他在越南的经历。尽管麦凯恩指责战争指挥不当，充满错误。但他认为，反增兵决议则是对国家使命和作战部队的不信任投票，不啻是在对美国军队说，“我们认为你们将要失败。”他自己另提出了一个议案：一方面支持增兵，另一方面要求给伊拉克政府规定进度指标，迫其真正地负起安全责任。但他的议案应者寥寥。

　　另一位声望颇著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是前纽约市长古利安尼。他此前一直同麦凯恩一样，支持伊战，也支持增兵。所不同的是，他说话时为自己预留了余地。一方面，他说尽管自己支持增兵，但这一战略不一定就能取得成功。还说，“什么都不那么确定：如果美国失败了，我们得准备面对现实。”另一方面，他又故意贬低伊战的重要性，他说，“在那里的完全胜利未必就是赢得了反恐战争；而如果失败了，也未必就是输掉了反恐战争。”这位聪明的共和党人显然是在两面下注。

　　古利安尼于2月15日正式宣布参选，他在接受CNN专访时又对自己的立场做了修正，转而指责布什政府的种种失误，如他说，本该在战争开始时就多派10万美军才对；本不应解散萨达姆的军队；也不该从政府中清除前复兴社会党人。同时他也对“国家重建”能否成功表示了疑问。显然他是要同布什的对伊政策拉开距离。

　　第三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名叫罗姆尼，这位麻萨诸塞州的前州长是一位摩门教教徒，他很想成为美国的第一位出自摩门教的总统。罗姆尼也同样表示支持布什的战争政策和增兵计划。

　　不过，共和党候选人的当前的挺战立场未必会一以贯之。他们面临着两难处境：要成为本党的总统候选人，他们首先得闯过党内初选这一关，这就迫使他们不得不迎合党内主流派而支持伊战。但此后，他们就得面对全国选民，那时他们将不能不考虑主流选民的反战情绪。而政客们是惯于见风使舵的。因此，他们眼下的主张是不可尽信的。

　　三、众议院后发制人

　　有参议院的教训在前，众议院反增兵议案则化繁为简，其全文还不到100字。其内容只有两点：首先是表示“国会将继续支持在伊拉克曾光荣服役和正在服役的武装部队成员”；然后才是“国会不赞成总统向伊拉克增派2万多战斗部队的决定”。前者是为避免被共和党戴上“不支持军队”的帽子；而后者才是议案的正题与意旨所在。

　　民主党人为了让人信服其反增兵的主张并不表明其不支持军队，辩论一开始就让几位曾身历沙场的老兵打头炮。曾率领航母舰队前往海湾作战的退役海军上将塞斯塔克发言说，将宝贵的国家生命与财产资源浪掷于另一个国家的一场看不到尽头的争斗，从长期来看也是得不偿失的。曾在第82空降师服役的上校墨菲新议员说，“总统现在的战略并非坚决果断，而是唐突冒险”，他的计划“会将我们中更多的最优秀和最勇敢的人派往伊拉克内战中去送命，这是错误的”。他更称：我们就是军队（的一员），看谁还能说，盲从总统就是支持军队。

　　虽说这也是一纸不具法律约束力的决议，但也让共和党人看到了危险，他们开始展开猛烈反击，发给议员统一口径的信写道：“如果让民主党人将焦点放在增兵辩论上，或是伊拉克当前局势上，那我们就输定了。”共和党众议院少数党领袖博纳是以民主自由的说教来定调的：我们打的正是一场捍卫我们生活方式的全球性战争，如果现在不愿意站起来打败对我们自由的威胁的话，那么自美国革命以来直到目前，我们为捍卫自由的每一滴血就都白流了。他说，关键问题在于我们是否有决心打败这个恐怖主义敌人。罗斯赖蒂南议员则警告说：我们的话朋友们听得到，敌人也听得到。对总统的抨击会让美国显得软弱，而我们所暴露出来的弱点不会不被敌人注意到。来自布什老家德州的众议员卡特指出，“这不过是民主党人的政治做秀，议案并不能带我们走向结束战争；它只能削弱我们正在战场上的男女战士们的士气；并让敌人宣称取得胜利。”

　　不过，对另一些议员来说这是一场既事关国是，又牵扯个人感受，从而超越党派立场的辩论。因此，预计会有10多位共和党议员跨出党派界线而与民主党人一道投下支持票。来自华盛顿北邻马里兰州的共和党议员吉尔克里斯特悲哀地表示：她已在自己的选区参加了21次在伊拉克战死的士兵的葬礼，这样的葬礼本周还有两次要参加。她指出：这并非是我同本党有什么过结，“这已不是个党派政治问题，这事关良知，事关灵魂，事关心灵与勇气。”因此，她将投出反对增兵的一票。

　　来自佛罗里达州的共和党议员凯勒在发言中举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他说，这就好比是你的邻居不剪其自家的草坪，而你实在看不过去，于是每周都过去代他剪草。可他却不知感激，反而掏出枪来对准你。面对这种情况，你还要继续坚持去为他剪草吗？还要带更多的家庭成员前去为他剪草吗？

　　不比参议院，反战的民主党人在众议院超出共和党人30多个议席，再加上10多位反战的共和党议员，因此这一反对增兵的决议在国会获得通过已成定局。不过，因为这仅仅是一纸不具法律约束力的决议，所以布什总统原本并未感到有多大压力。他在电视访谈中曾表示，要他处理的事务很多，他不会有时间观看这场辩论。他甚至说，“似乎不会是国会一动作，地球就停止转动了。”因此民主党坚定反战的左翼议员们对议案表示强烈不满；将推动提出切断对战争的拨款，并规定撤军时间的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提案。而且据报道，受到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支持的众议员国会拨款委员会主席墨萨议员正在准备这样的决议案。

　　据透露该议案将为出兵国外规定四个条件：派出的部队必须有足够的训练与装备；一支部队的驻外期限不得超出一年；回国休整期未满一年时不得再次派出；禁止要求士兵超期服役。

　　这一动向让布什总统和共和党领导层感到非常担心。共和党众议院领袖博纳指责说：民主党人是想利用国会掌握钱包的权力来遏止战争，从而将美国军队置于危险境地。这时布什总统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在14日的记者招待会上呼吁国会支持前线将士，他说，我已明白地向议员们表明，“他们需要拨款给我们的部队，需要确保我们有足够的灵活性来完成那里的使命。”

　　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即便一些反战的左翼民主党人提出停止拨款的提案，也很难获得多数通过，因为，议员们虽可以批评总统的决定，但却多不敢背上不支持前线作战部队的黑锅。只要美国在伊拉克的生命财产损失还没有达到忍无可忍的程度，议员们就还不愿意授人以“不爱军队”的口实。这正如布什所说，可以反对我总统的决定，但不能不支持作战部队；试金石就是看你们是否向部队提供他们完成任务所需要的钱了。

　　尽管这场大辩论并不具有法律的约束力，但这是开战近五年来，美国国会第一次向总统的战争决策发出挑战；此后，布什总统的任何重要决定都将受到国会的严格质询与审查。正如来自加州的沃特斯的议员所称，“这是制约总统和他的误导性政策的第一步。”这标志着，布什总统从此真的开始进入跛鸭阶段，再也无法像以往六年那样不受制约地行动了。而且，这场大辩论只是反战大潮的一个序曲而已，可能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一个先兆。（驻美国记者 李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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