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强,中国铁道出版社印刷厂一位憨厚直爽的普通工人,可是他的爱好却很不一般。刚见到笔者时似乎还有点紧张,但一提到他那爱好,不用记者多问,他便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北京话,像打机关枪似的将自己的收藏史、收藏观和盘托出。李志强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中国旅游交通地图,而且一藏就是40年。
6毛钱买了第一张地图
李志强从小就爱听广播新闻,只要其中出现什么地名,他就想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就会去地图上查找。
那时候,他的父亲在部队工作,部队里有个图书馆,那里的书很多是老革命家写的回忆录,有秋收起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回忆录等,李志强也总爱到地图上查找战争的发生地,久而久之便养成爱看地图的习惯。
1968年,刚11岁的李志强开始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地图。第一次,他用6毛零花钱买了一本封面中央印有红色天安门、底色全白、16开大的北京地图。如今,这种地图在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偶尔也能见到,但价钱却涨了几十倍。
不过,李志强绝对不会卖自己的这张地图。因为他的地图上有他用铅笔画的新建铁路线和行政区的变化。“上地理课我就带上这张图,没事就看。”李志强说,“有一次地理考试,老师给了我100分,但当时我有一道问答题与书上原文有点出入,不全。我平时不爱背书,每到考试就只凭地图和老师上课的讲解。”当他问老师为什么会给他满分时,老师的回答是:“因为你平常学得太好了。”李志强声调高扬,表示就是由于老师的那句评语一直激励着他不断收藏、阅读研究地图,并一发不可收拾。
长期买地图,李志强有了不少窍门。“有的地图出版时间新,但内容不一定新,价高;有些时间久了点,价低,但内容全,所以在购买时可以跟对方砍价。”
每一件藏品都爱不释手
如果要问哪件藏品是李志强的最爱时,他总说:“每一件我都很爱。”他似乎对每一件藏品都爱不释手,每件藏品都像他的孩子一样。每幅收藏的地图,李志强都能绘声绘色地讲一段他跟“它”的故事。
李志强收藏最久远的是两本1928年出版的国民党统一中国后出的地图,首都标的还是南京,一本是中国地图册,一本是世界地图册,均为64开。“1970年,我家搬到了郑州,我就在那上学。有一回晚上,没事我去同学家串门,无意中看到他家床上放着两本地图册,很老了,纸都黄了。我拿起来一看,太有价值了。我就琢磨是跟人家要呢,还是怎么着。想了半天。”那时李志强上小学六年级,谈起儿时他似乎回到了童年,“后来我就跟大人说:‘叔叔,这个地图借我回家看看吧。’这摆明是要啊,哪是借。不过,那时小孩喜欢鞭炮,喜欢小人儿书,哪有说喜欢地图的,大人一看,就说拿走吧。我心里乐开了花。”
收藏地图,对李志强来说不仅是智力上的投资,也是生活中的极大乐趣。1997年8月间,他利用休假的机会,西行万里买地图。15天先后到了山西、陕西、甘肃、新疆、河南及河北等地十几个市县,行程一万五千余里,买到各地地图二十多张。他到的第一站就是山西祁县和平遥。“我和同事背着大旅行包,在祁县冒着雨转了半天,身上全湿了,特别失望的是地图没买着,第一站计划就要落空。但在平遥的候车室里,我眼睛一亮,一张‘晋中经贸旅游交通图’,真是太好了,这张图包括晋中地区的十几个县市,没白来。”
李志强晚上坐车,白天采购,一天跑三个市也已司空见惯。而往往中途转车没座,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每到一处他大都要靠两条腿来回转,自然一天下来是筋疲力尽,两腿酸痛,但是买地图的欲望丝毫不减。
后来,李志强从兰州坐了近40个小时火车,终于到了西行的最后一站乌鲁木齐。在那停留两天后,准备乘车返回,临行前,在一家旅行社办公室的墙上,他发现了好几张新疆各地的旅游交通图。“这时我也顾不上客气,张嘴就要,一位导游小姐说,这也是别人送的,不能动,但可以再找找。她在一堆资料中翻了翻,终于给我找出一张——喀什市旅游交通图。我真高兴跟得到宝贝一样。”喀什离乌鲁木齐有1400多公里,坐汽车还要三天,不用去就得到了,能不宝贵吗?这张地图也成为李志强收藏中距北京最远的一张。除亲自去各地搜集外,他还到处联系,请铁路、公路的乘务员、服务员和出差的同志为他从外地代购旅游地图。有关他的报道出来后,好些不认识他的人还给他写信寄地图。
揣着地图考察古城墙
目前,李志强已收藏了各省市,包括港、澳、台在内300多个地区1500多张地图。他给我们拿出全套《中国历史地理图集》、《简明中国历史地理图集》,还有古代地图复制品,最多的还是一袋袋的旅游交通图,在袋子上标有省名、区名,保存得有条不紊。
李志强说:“收藏,是文化而不是经营,不是投资办企业。如果收藏是为了发财,那不过是商人、倒卖者,连普通收藏者都称不上。不排除藏品的经济价值,但这不是一个真正收藏者所追求的。”他认为地图能使人增长许多知识,提高素质。
查看和考究地图上的古城、古城墙是李志强的一大兴趣。这样,他与我国著名的建筑大师、文物保护专家张开济老先生和侯仁之老先生成了“忘年交”。生长在北京的李志强,对古城墙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我从小生长在古城墙下,每当上学从那里经过时,在那幼小的心灵上,总有一种自豪感——北京,名符其实的古都。”19岁那年,他再回北京时,在西直门那边看到他上小学时总要经过的古城墙没了,自己一个人站在光秃秃的旧址上哭了。
过了几年,李志强听到张开济、侯仁之先生开了个保护古都北京的专家会,他就给他们写了信,谈他保护古城墙的观点,并请教两位专家。侯老先生的学生、北大历史地理研究中心的韩茂莉老师代表侯老给他回信说:“我们看了你的信后,都很感激,在当前商品大潮的冲击下,你能关心古城的保护问题,真属不易,尤其是对北京城墙的看法与许多专家是一致的。早在建国初期,著名古建学家梁思成先生及侯先生等学者都力争保留古城原貌。看到你的来信又唤起我们对古城的遗憾。”两位老先生鼓励他沿着收藏地图、学习历史地理的道路走下去。不久,李志强参加了北京市文物保护协会。
生活在地球上应该看地图
收藏中,李志强一再强调地图的实用性和现实性。“有人花大价钱收藏古老的东西。但地图这东西不见得花许多钱去买。比如历史地图一定要有,过去的历史地理也一定要了解,但不见得非得要原版的,因为原版的地图烂得掉渣,拿也拿不起来了,看也看不清了,有什么用啊?真要学东西、长知识,买现代出版的历史地图就挺好。”
李志强先后办过三次展览。1997年配合香港回归和中国旅游年活动,北京东方收藏家协会和北京文博交流馆联合举办了“李志强收藏全国旅游交通地图展览”,社会反响很好。1995年在纪念红军长征60周年时,他曾应邀到西城区新文化街二小利用地图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我讲一些先进人物时,比如孔繁森,从地图上找,中国最偏僻、落后、海拔最高的地方就是西藏。那儿别说歌厅、舞厅,城市都没有,他去那上班,你们看是不是好人,地图就是很直观。”他指着地图上标注的阿里地区,有声有色地对笔者说。
平时在家里,李志强利用地图对儿子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在观看长征文献电视片时,他就与上四年级的儿子共同在地图上追寻长征路线,“看电视有了个大概的印象,看地图具体怎么走怎么走,很详细,这是什么江、什么河,雪山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加深了他对长征艰难与红军英勇的印象。这很有意义,比他看游戏机、动画片之类的强多了。后来,我跟儿子一块写了一篇《长征,使我儿子上瘾》并发表了。儿子特受启发。”
当笔者提到花了大把精力、物力在地图上,爱人会不会有意见,李志强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凑合吧,倒不反对。”旁边的同事开了口:“他不但喜欢看地图,还喜欢亲自去转转。有一回跟家里没商量,就跟着人走了。结果他爱人找来了,说出去了,特别不乐意。”李志强一听这事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对地图的“痴”一如既往。
“实学之重,首在通晓舆图,尤在通晓本国之舆图。”李志强引用孙中山先生说的一句话,强调地图与生活的密切联系。“看足球,马尔代夫在什么地方啊,有多小,有多少人口,什么样的地貌特征啊,讲什么语啊等等,看看地图,跟现实联系起来,能增长很多知识。”按他自己的说法,一天不看地图,没法活了,却也不夸张,这也使他出门很有自信,去哪坐火车就像坐汽车一样,他还给我们举了个典型的例子。
当年李志强碰到几个大学生,要从北京坐火车到康西草原游玩。而在旅游季节,铁路就要增加车次,时刻表就有变动。这几个学生到了北京北站,火车开了没赶上。后来,有人告诉他们,今天南站还有到那的火车。这几个人坐到动物园,再从动物园到南站,也没考虑多远,堵不堵车,南站火车几点开。结果又没赶上。有人告诉他们,晚上北京站还有火车,他们又回到了北京站。一天跑了三个车站也没离开北京。李志强说:“后来,我告诉他们,在西直门的时候,没赶上火车不要紧,赶快坐汽车到沙河,等那趟火车,绝对能赶上。不是学地理才看地图,生活在地球上应该看地图,不然出门寸步难行。光讲祖国在我心中不行,祖国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可不行。”
总把地图带在身边的李志强,对地名很敏感。每提起来,与该地名相关的资料就会在他的脑海中反应。地图上不准确的地方,他能挑出一大堆,并加以指正。他说,就是因为地图小之对自己有益,大之又为社会服务,这才是收藏地图的另一境界。浙江省一位地图收藏者,为家乡山区设计了一条公路,结果被选中,这就是收藏价值的真正体现。
“近日,在北京一些地铁口和旅游景点,我发现不少唯利是图的小贩竟然向来往行人兜售粗制滥造、错误百出的旅游地图和中国地图,不少地图产品中擅自变更国界线、漏绘国家领土、把地区当‘国家’,造成很坏的影响。”对此,“地图痴”李志强呼吁,“地图产品绝不是随意创作的作品,而是具有深刻政治内涵的信息载体,有关部门应通力合作,加紧清理整顿地图市场。”
余玮施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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