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印联盟：南辕北辙乎？

　　倪乐雄

　　1月30日，在美国亚洲协会美中关系中心举办的活动中，耄耋之年的基辛格先生同该中心主任、著名中国问题专家Orville　Schell(中文名夏伟)对话时表示，他对美中关系的发展前景感到乐观，他认为当前有人提出用发展美印关系来制衡中国的观点是错误的，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虽然基辛格先生此番谈话出于中美友好的良好愿望，但国际舆论界有关美印关系加强的说法却并非子虚乌有。去年3月1日，美国总统布什对印度进行了为期3天的访问，两国达成民用核能合作协议。这是布什印度之行的最大具体成果。根据这一协议，美国同意向印度转让民用核技术和核燃料，印度则同意将民用核设施和军用核设施分开，同时将民用核设施置于国际核查监督之下。

　　核合作在美国是一个极具争议性的话题。众所周知，防止核扩散是美国对外政策的重中之重。1998年印度进行第二轮核试验后，美国对印度进行了核制裁。按照美国现行法律，美国是不得向仍未签署《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印度转让核技术的，那么美印领导人为什么顶着争议和压力签署了这一协议？

　　据国际观察人士分析有如下几个原因:一是美国和印度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是美国近年的一个重大政策选择，想以此牵制中国的振兴。二是担心发生进一步的核扩散，使核武技术流散到对美国更具威胁性的国家。三是美国在核问题上把对印度的硬制裁变为软羁縻，希望以核合作的方式对印度进行软控制。第四是美国想长期赚取丰厚的商业利润。印度的能源形势相当严峻，其70％左右的石油依靠进口，因此核能是印度政府重点发展的能源项目，目前印度正在着手建设8个用于发电的核能反应堆。第五是防止印度成为同美国争夺世界石油资源的国家，希望核能成为印度的主要能源。2006年7月26日，美国众议院以压倒性多数(359对67票)通过了美印民用核能合作法案，为美国向印度转让核技术，尤其是敏感的核燃料和建设核反应堆的零部件，开了第一道门。

　　如同古代世界一样，在合纵连横的传统战略思维的惯性引诱下，当代世界也有一批利用复杂的国际关系吃“纵横捭阖”饭的“纵横家”，他们打开地图，看到印度与中国南面相邻，利用地缘政治打开战略想象的翅膀，打起了美国同印度联手，形成东南策应、共同遏制中国的主意。美国的保守派似乎也朝这个方向试探性地伸出了触角，国内外观察人士为此感到担忧，因为传统结盟一般从经济合作开始，进而导致国际社会中政治与外交步调一致，最后瓜熟蒂落形成军事上的结盟。

　　但是，21世纪是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时代，经济一体化趋势使得各国间的经济关系盘根错节、紧密依赖，美印的核合作很可能会违背美国保守势力的初衷，甚至效果会适得其反。如果印度的主要能源来自中东地区的石油，它的海军完全有能力维护波斯湾、阿曼湾至阿拉伯海的石油通道，中国海军远程打击能力对印度能源通道构不成威胁，但核能一旦成为印度主要能源来源的话，将在中国中程导弹射程覆盖的范围之内。印度等于拱手送给中国一个制约自己的大筹码，这个筹码将是维系中印和平共处的重要因素。如果美国想从长期提供印度核燃料中获得巨额利润，也将希望中印友好。因此，从外交制衡来看，美印核合作是两国送给中国的反制联手遏制中国的重要筹码，如果这种合作是出于联手对付中国的考虑，那么效果与动机正好南辕北辙。

　　上述情况表明:在全球经济高度相互依赖的今天，传统政治联盟和外交权谋及军事策应已有相当部分失灵，甚至出现事与愿违的现象。经济联合导致政治、外交乃至军事联盟的逻辑关系已被打破。

　　从战争与和平的关系来看，国防现代化建设不仅仅单纯地为了防止外部入侵，也是遏制霸权国家不良动机、防止不怀好意者在国际上拉帮结派构筑战略先机、维护同周边国家和平共处的重要手段。那种认为建设强大国防就意味着对他人的威胁，害怕激起别人的警惕而引火烧身，甚至主张自废武功的观点是短浅的，在霍布斯文化体系彻底解体前，没有武力保障的和平是危险的，而强大的自卫性质的国防恰恰是“建构”和平的必需的要素。历史的经验是:一个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国家，它的和平才是最有保障的。

　　(作者系上海政法学院政治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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