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乳腺普查被暂停 “造福”工程实施中引争议

北京市武警总医院，一台医疗数字X线CR机安静而立。本报记者胡雪柏 摄

　　2007年2月 ，“中国百万妇女乳腺普查工程”负责人徐光炜教授在草拟一个计划———今年在全国范围内再发展210家医院加入乳腺普查计划，以实现“百万妇女参加普查”的预期目标。该乳腺普查计划的一个重要技术条件，是要采用CR诊断技术。

　　不过，这一诊断技术遭到了众多辐射防护专家的质疑。专家们称，没有影像质量控制的乳腺普查，如果贸然采用CR技术，参加普查的妇女将受到不必要和过量辐射的威胁。

　　这种质疑的声音直接导致“乳腺普查”项目失去了政府支持。

　　妇女乳腺普查被暂停

　　一个希望造福于女性的项目———“中国百万妇女乳腺普查工程”，正在为它的发展“抑郁”和努力着。

　　该项目启动的背景是我国乳腺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迅猛增长，项目的目的是通过普查及早发现乳腺病变。

　　2007年2月，该项目的负责人徐光炜草拟了一个计划，希望今年在全国范围内再发展210家医院加入该工程。不过，尽管有美好的计划，但该项目目前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因为它采用的CR技术受到了有关专家的质疑。

　　早在2005年4月11日，辐射防护专家尉可道等6名专家就对CR技术提出了反对意见，并通过“专家意见函”的方式向国务院、卫生部领导联名上书，质疑“百万妇女乳腺普查”项目的技术路线。

　　此时，距离“中国百万妇女乳腺普查工程”的启动不过半年多时间。

　　对该项目的技术路线提出质疑的专家认为，发达国家乳腺普查项目从来没有采用CR技术诊断的先例。并且，目前市场上的CR产品缺乏质量控制标准，甚至存在部分技术缺陷，这一切使得参加乳腺普查的妇女实现不了“早期发现症状”的愿望。

　　专家们在意见函的最后部分提出：国家如果目前要进行乳腺普查，绝不可以采用CR诊断技术。

　　国务院和卫生部领导对专家们的意见很重视。据“乳腺普查工程”负责人徐光炜教授回忆，接到专家意见函不久，卫生部部长高强作出批示，要求把问题搞清楚。

　　卫生部为此在2005年下半年两度召开专题研讨会，就“乳腺普查是否能采用CR诊断”问题进行论证。两次会议，双方针锋相对，甚至发生了言辞过激的争吵。

　　从事数十年肿瘤治疗工作的徐光炜教授感到很委屈：“乳腺普查是件好事，你提早发现乳腺癌征兆，无论从就医成本，还是个人心理承受能力考虑，对患者都是一件好事情。怎么会有人‘从中作梗’？”

　　联名上书的专家之一、北京疾控中心辐射防护所所长娄云说：“我们不反对乳腺普查，但‘普查项目’所使用的CR设备明显缺乏影像质量控制，技术性能不能达到早期发现乳腺癌的目的，普查一定会给受检人群造成无谓的辐射伤害。”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专家指出，这其实是肿瘤临床领域与辐射防护领域的科学之争。“但科学不是靠争论解决分歧的，你需要的是数据，能够证明你正确的数据。”

　　让徐光炜教授生气至今的是，“乳腺普查”项目受到“专家上书”的影响，一直处于“暂停”状态，全国参与该工程的医院数量一直没有明显增加，到2006年底尚未达到40家，可统计的参加普查人数为30526人。

　　不过，双方并没有因为论证会的结束而偃旗息鼓，而是不断地收集数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不可预知的副作用

　　据辐射防护专业人员讲，作为辐射影像诊断技术，无论是屏/片、CR或DR摄影，还是透视，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它可以诊断出疾病，另一方面，如果使用不当，尤其是对辐射敏感器官（如乳腺）实施辐射成像时，辐射伤害得不到严格控制，将有可能诱发乳腺癌的发生。而且，后者并不是危言耸听。

　　被辐射防护专家们诟病的CR，它的全称为计算机化的X线放射影像系统，由X线机、成像（IP）板、读出擦除器、激光相机、打印机、控制工作站组成。它的大小、形状，与一台家用的电冰箱相仿。工作原理是：X光线穿透人体之后在影像板形成潜像，然后激光扫描器读出潜像并将其转换成数字图像文件。与大家熟知的普通X光胶片机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多了一次成像过程和一套计算机系统。

　　CR一度成为放射科医生的福音。有了CR，医生们不必再为X光胶片成像质量太过担忧，照得不好，如同可以用软件随意摆弄数码照相机拍的照片一样，医生们可以在计算机上进行修正，以达到发现病症的效果。“而在以前，我们不得不尴尬地要求患者多照几次胶片。”北京一家医院的放射科主任说道。

　　此外，CR拍片形成在可擦除的IP板中，给前一个患者拍片完毕，扫描成像完成后擦除掉，马上可以接待后面患者，不必一次次更换胶片。

　　正是这种“可修改”和“可擦除”带来了大麻烦。

　　近3年内，北京市疾控中心辐射防护所在对北京地区多家二、三级医院的普通放射CR和乳腺CR系统进行检查、检测时发现，普通CR及乳腺CR系统对受检人的照射剂量，有的竟然超过传统感滤屏/片正常值的7到8倍。这让辐射防护所所长娄云大吃一惊。

　　“怎么造成的？有的是新CR未与旧X线机调试匹配，而大多数是IP板超限期使用。CR系统使用的IP板再能擦除也是有次数限制的，次数多了就应该更换。我们后来才知道，有的CR设备是2002年购进的，4年来IP板一次都没更换过，没有严格的质控程序。系统灵敏度下降了，成像不清楚了怎么办？就错误地加大辐射剂量，希望所照的片子更清楚一些。”北京市疾控中心辐射防护与影像质控专家杜国生主任技师说。

　　杜国生解释说，乳腺X线摄影追求的是“低照射、高像质”，两个缺一不可，高照射剂量会使受检人群诱发更多的乳腺癌，但也不能无限地降低照射量，那样很可能无法查出乳腺癌从而导致漏诊、误诊。辐射防护所2006年完成的一份北京地区《乳腺X线摄影状况抽查报告》显示：北京开展乳腺X线摄影的医院、妇幼保健院（所）和体检中心中，接近半数单位采用CR系统，从成像效果看，CR系统的成像质量明显次于屏/片系统或检测费用昂贵的DR系统的质量。

　　美国乳腺普查对CR说不

　　美国和欧洲一些发达国家从上世纪末就开展了乳腺普查，从普查效果看，大量妇女从普查中受益，及早发现并解决了乳腺癌问题。

　　不过，在美国的乳腺普查中，每次都选用乳腺X光屏/片系统进行诊断，而对乳腺CR系统说不。有报告显示，截至2005年7月，美国政府没有批准CR乳腺摄影用于临床诊断。

　　来自美国FDA管理局的资料显示，直到2006年7月，世界上只有唯一的一家日本公司的乳腺CR系统通过认证，被允许在美国用于乳腺癌普查。

　　杜国生说，去年，他在参加一个北京医疗器械展览会时发现，一家赫赫有名的公司在乳腺CR产品的IP板暗盒背面写着“美国制造，但只能在美国之外的地区销售”的英文字样。

　　在这个问题上，徐光炜教授坦承，目前市场上CR系统存在质量良莠不齐的现象，而且针对乳腺检查，屏/片系统有它的长处。但他说，在普查中使用的乳腺CR系统，在成像质量上会有比较优势。

　　监管空白下的疑虑

　　去年年底，娄云组织完成了关于有关乳腺CR系统摄影质量的两份报告，报告结果让她感到很不安———大量被使用的乳腺CR系统，竟然存在一个监管空白。

　　报告中的数据显示：几乎所有的医院，都或多或少存在质量保证与质量控制落实不到位等管理方面的问题。

　　杜国生也在为一件事忧心忡忡，他与一家CR系统生产厂技术人员交涉时曾询问对方，你们提供的产品，有没有成像质量控制模体和软件？对方的回答是：有，但你们北京没有一家医院愿意花人民币购买；我们的IP板质量保证使用次数是一万次，搁置寿命是一年。

　　更为重要的是，大多数人对自己该不该做乳腺射线检查处于不了解的状态。乳腺病专家徐玉秀教授回忆，有一次，顺义某单位组织女员工在她们医院进行体检，其中一个20多岁的姑娘也要来进行乳腺射线检查。“我当时拒绝了，”徐玉秀说，“你要对患者负责，她肯定缺乏专业知识，你不尽到告知义务，反而给她作了乳腺放射摄影，这也属于缺乏质量控制的范畴。”

　　辐射防护专家们反问道：“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如何能对乳腺普查采用CR诊断有信心？所以，我们的结论是，在没有得到CR技术有明显改进和发展的前提下，中国如果进行乳腺普查，只能采用屏/片技术，而且必须要有质量控制。”

(责任编辑：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