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揭秘:“纳粹学者”如何成为“美国人”

　　新华网专稿：福特亨特，如今是位于华盛顿南部18公里的一个公园，然而，60年前这里曾是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报活动场所之一，有着一段秘密监狱、纳粹学者和美国士兵的故事。从1942年至1946年间，在福特亨特营地里，美国军人对关在这里的德国军官和科学家进行审讯，从他们那里骗取情报，特别是有关第三帝国科技发展状况的情报。

　　弗雷德里克·米歇尔和妻子露西尔在华盛顿附近生活的时候，常常回到福特亨特来散步，这是位于首都南部18公里的一个公园。他们当时是唯一了解这个地方的过去的人，只有他们知道，这里在60年前是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报活动场所之一。

　　盟国的命运，可能还有美国的前途，有一部分就是在位于河流和森林之间的这里决定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集中营。几乎每天夜里，在不为邻近城市亚历山德里亚居民所知的情况下，从华盛顿机场开来的一辆辆无窗军用货车穿过森林驶向芒特弗农。到达营地后，有人从车上下来。是一些德国俘虏：潜艇艇长、非洲军团军官或科学家……总之，在1942年至1946年间，近3400名犯人被关押在福特亨特。

　　意外的电话

　　弗雷德里克·米歇尔曾经是审讯者。当年21岁的他是实习工程师，却因自己执行的是秘密任务而无法向女友谈起而感到苦恼。他和露西尔是在亚历山德里亚的军官快餐馆里相识的。漂亮的女友当时是餐馆的女招待，常常问他兵营的名称。弗雷德里克总是作出让人不知所措的回答：“1142邮箱”。这是福特亨特的代码。

　　由于其它原因，露西尔在2005年年底先做了蠢事，她告诉一个要去福特亨特散步的女友，她的弗雷德里克曾在那里呆过两年。她没有料到的是，多嘴的女友又向公园的一名导游提起了此事，而27岁的导游布兰登·比斯是历史教师。

　　他多少知道一些福特亨特的奇特命运。他知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地方有一个监狱，后来被夷为平地。不过，虽说美国当局曾含糊地承认确有其事，但它却始终不肯透露一些有可能是这段历史见证人的姓名。

　　为了了解更多的情况，布兰登·比斯在2006年1月的一天上午给弗雷德里克·米歇尔打了电话。这位已退休的工程师回忆说，“我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都有点傻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能说出话来。我还是问了他三次，这个秘密是否确实已被揭开了”。

　　寻找知情者

　　凭借着弗雷德里克·米歇尔提供的情况，布兰登·比斯开始寻找福特亨特的知情者。他查询退休人员登记，在网上寻找……最后，他查到了百余人。只有30人现在已同意作证。这个秘密无疑是有分量的：“1142邮箱”的那些老兵们后来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只是被要求保守秘密，他们从1946年起大多被中央情报局所雇用，却相互间从未见面，把沉默当成他们这一伙如鬼魂般的人的标志。

　　那个时候，为了确保他们守口如瓶，美军参谋部在任何表现面前都不让步。这些年轻的士兵因为会德语和受过高等教育而被招募到东海岸兵营，他们在黎明时分被叫醒，被粗暴地命令上车。弗雷德里克·米歇尔和他的同伴乔治·曼德尔一样，以为要去欧洲。然而，汽车却驶入弗吉尼亚州森林。很快就到了福特亨特林中空地附近。这个地方很有名：这是乔治·华盛顿从前的府邸，1933年被改建为国家公园。“新兵们”一到这里，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历史胜地已被改成军事营地。这里随处可见身穿作战服的美国兵，周边围有铁丝网，还有高高的观察哨所。一排排木板搭成的营房。甚至还有几个看上去不错的楼阁。

　　审讯中的技巧

　　弗雷德里克·米歇尔和其他人耐心地在一个大厅里等着下达任务。他们早已习惯从前军营里军士们的喊叫声，而对“1142邮箱”的士官们所表现出的安静感到吃惊。年轻人相互结识，谈论各自的学业。福特亨特的另一名老兵鲁迪·平斯讲述说，“这里简直就成了科学院。在我原来的兵营里，我的硕士学位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优等生。而到了这里，我成了农村来的傻瓜，身边都是数学和各学科的博士！”

　　大多数人显露出另外一个共同点：会德语。这毫不令人感到意外：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来自30年代的德国犹太移民。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呢？审讯或窥伺俘虏。

　　在福特亨特那种只有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骗取他人秘密进展得十分顺利。间谍工作也同样顺利，甚至将假冒犯人安插到俘虏当中。为了掌握谈话的一切内容，房间都装上了窃听器。这在当时也算是高科技。

　　年轻人在工作中掌握了审讯技巧，他们在与刻板的敌对军官面对面谈话时也学会了即兴发挥。例如，他们知道，这些德国军官在国内被准许去妓院，都有和他们接触过的妓女给的纪念卡，而他们常常会把这样的卡片遗忘在军装里。只要问他们一句“没有乌尔苏拉(妓女的名字——本网注)的消息吗？”，就可看到态度生硬的上尉们一下子就失去了常态，然后任由自己说出一些秘密。

　　福特亨特是一所与众不同的监狱。这里的俘虏有权享受最好的待遇，但必须承诺永远不透露任何消息。战争越是临近结束，大家越是有话可说，特别是在1944年6月的诺曼底登陆之后。福特亨特很快就被情报压得透不过气来了。因为在新来的犯人中有正在没落中的第三帝国的真正学者、科学精英。乔治·曼德尔回忆说，“我们后来发现，我们就是孩子、新手，尽管有文凭，却无法理解我们所听到的事情的意义。但是，通过审讯，我们学到了不少东西，最终明白，我们险些战败”。

　　为了证实这一点，这位知名学者拿了一个厚厚的棕色本子：这是一个小词典，上面有在弗雷德里克·米歇尔的帮助下从一些犯人那里搜集到的技术词汇。微波、红外线、雷管、喷气式发动机……整页整页的概念当时在盟国都没有相对应的。即便是曼德尔这个超天才已在物理课上学过“核”的人，都承认对德国科学家说的话一点儿都不明白，只能把他们说的翻译给前来参加审讯的五角大楼官员。他只是在广岛原子弹爆炸后，才知道自己无疑参加了曼哈顿计划(美国核计划)重要人物会议，与会者还有来自纳粹技术中心佩讷明德试验室的学者。

　　他们的领头人叫韦恩赫尔·冯·布劳恩，他是德国V2火箭之父，后来成为美国阿波罗计划的老板。乔治·曼德尔承认，“这个人在吹嘘喷气式发动机的优势时很能打动人。不过，我当时被他的傲慢惹怒了，他在面对他的导弹给英国造成的毁灭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内疚”。

　　“我们成了美国人”

　　人们难以相信，这些大多是德国犹太人出身、因为遭到排犹迫害而流亡的年轻士兵面对这些纳粹分子能够泰然自若。曼德尔表示，“坦率地说，这从不是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依然属于职业军人。不要忘记，我们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不知道任何有关集中营的事情”。弗雷德里克·米歇尔和鲁迪·平斯也都证实了这一点，不过，平斯害怕他依然在德国的父母遭遇不测。他说，“我当时已是美国人了，我只想尽可能向他们展示我的国家的最美好形象”。

　　对于这些往往是最普通的家庭的儿子们来说，美国给他们提供了过正常生活的机会，给了他们用免费和爱国主义支撑的新身份。在福特亨特，他们在20岁无忧无虑的时候完全变成了美国人。毕竟经常有休假，亚历山德里亚的姑娘们又有魅力。人们每周举办两次舞会，单身汉住的公寓总是人满为患。“1142邮箱”也提供一些娱乐活动：露天电影、漂亮的游泳池……

　　1945年5月，胜利的钟声敲响了，但并没有因此让“1142”结束任务。而且恰好相反。对苏联人的不信任预示着冷战的到来。斯大林也很想网罗希特勒的学者。美国人试图超过他。与“特殊利益分子们”的交往在继续进行。为了让那些为数不多的顽固不化分子开口，这些小伙子有一个令人无法躲过的妙招。弗雷德里克·米歇尔打趣地说，“我们向他们宣布，我们的苏联同志想要得到他们的胳膊和大脑来重建受到伤害的国家。而且有一架飞机正在等他们”。

　　即使他们不合作，美国政府对德国人也是来者不拒。他们当时的地位远谈不上是俘虏，更像是受疼爱的寄宿生。他们急于在美国重新开始生活，大多数人梦想着在军火行业、五角大楼的试验室或全新的中央情报局工作。

　　一切都为了让他们感到满意。营地的看守们陪同韦恩赫尔·冯·布劳恩前往华盛顿购买内衣。弗雷德里克·米歇尔对赫兹波发明人的儿子赫尔穆特·赫兹关怀备至。一些不可靠但有用的人像东部战线纳粹情报部门的头子赖因哈德·格伦开始与美国情报部门合作。

　　如今的福特亨特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干净的草地。国家公园的雇员布兰登·比斯遗憾地说，“这里再也没有‘1142邮箱’的痕迹了。1946年11月，出于保守秘密的需要，推土机摧毁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