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患者应该是共御病魔的战友
一出医患关系的闹剧
这出闹剧注定会在一段时间里成为村民的中心话题。只是制造它的人和谈论它的人大都不会意识到,过去数年间,中国的医生和患者之间发生了数以万计最不愉快的事情,包括流血和死亡。
这个春节,河南东部一个小村庄的村医王保人过得很不痛快。先是家里的麦秸垛无缘无故烧着了,后来大门两旁的瓷砖上被抹上了屎——两行粪便正好盖住了“家居黄金地,人在富贵中”的对子。
根据村里的传言,此事系村民小李所为,小李的爹患有心脏病,没少在王保人的诊所里拿药。前不久,老人突然发病,拉到县城医院不到一天就去世了。小李一气之下把医院闹了个底朝天,主治医生的头都被他打破了。这还不算完,回来后他就想起了王保人。
“王保人和县里的医生就该受点儿整治,看病不少收钱,还没把人留住。”村里大多数人这样说。
“纪录片”的主角
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见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她会成为这样一个“纪录片”的主角。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愤怒。
一名儿科大夫说。在一次门诊中,从医14年的她竟成了“纪录片”的主角——
7时50分,这位儿科大夫如往常一样,提前开始了门诊。候诊的病人很多,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看了几名患者后,分诊护士带进来一名中年妇女和她1岁多的女儿。孩子体温38℃多。
她让她们坐下,接着边登记边问:“孩子多大了?”
妇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说“医生,等一下”,然后举着手机对着她按了几下键。
“怎么了?”医生很疑惑。
“我们全家都很宝贝这个孩子,带得很精心。她不怎么上医院,我要把她看病的过程录下来。”妇女说。
“哦,那你应该对着你的小孩拍呀。”
妇女下面的话让医生愕然:“我们家里人都觉得现在医院很黑,医疗差错很多,我怕在我的小孩身上出什么岔子,所以我要录音为证,如果没什么不好,过几天我就把它删掉。”
新中国成立以来
最不好的事情
中国医师协会的调查发现,平均每家医院发生医疗纠纷66起,发生打砸医院5.5起,打伤医师5人。为了平息一场纠纷,医院要付出10.8万元的赔偿款。
医生和患者之间关系的现状让中国医师协会会长、原卫生部副部长殷大奎大为吃惊。殷大奎素来认为,医生和患者应该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他们共同的敌人是病魔。正是依靠着彼此的信任和合作,人们才能够去病除疾保持健康;正是依靠着彼此的信任和合作,医生才敢冒险尝试新的治疗方法,医学才能不断地前进。然而,现状却是:“战友”反目成仇、怨声载道。他不无痛惜地说:“目前的医患关系可以说是我们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不好的事情。”
在过去5年中,患者治疗付出的经济成本和社会成本惊人地增长。2000年,人均住院费用才3000元多一点;2005年,这个数字就增长到了4661.5元。
外国人说
中国医生很可怜
北京一家媒体援引一名居民的话说,医生挨打活该,因为他们只想赚钱,不管病人死活。中文网站聊天室里充满声讨医生和医疗界的帖子。
虽然医患关系在哪个国家都是难事一桩,但是这样严峻的局势仍然让外国医生感到惊讶。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皮肤科教授GeraldLazarus在中国某大学做客座教授时就见到过他所谓的“不可思议”的情景——
那是个神经外科医生。他的病房里有人吵架,他赶去处理。一名年轻人的父亲刚刚死于脑瘤。当儿子的因为迟迟拿不到父亲的X光片而大骂护士。这位医生过去劝他,结果他拿
2月4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专程到吉林省人民医院看望医护人员。他说,在民生里,没有比健康和生命更重要的事情了,而医生、护士正是直接为这两样服务的。“患者对你们说些气话,或者伤害你们的话,你们要谅解。因为他是病人,或许他除了病以外,他家里还困难。然后,回来你们有牢骚跟谁发呢?找我发。”
和谐医患关系的基础是医患双方相互尊重、彼此信任。但是现在,医患关系却遭遇危机。“同一战壕的战友”戒备猜忌,不仅失去建立和谐关系之基础,更别说共御疾病这一共同顽敌。说到底,医生和患者之间,建立起互相尊重、信任、沟通的关系最重要。
起镜子向医生丢去,切断了医生胳膊的韧带、神经和动脉。这对一位外科医生来说,如果治疗不好,就等于职业生命的终结。
案子往后的发展却让GeraldLazarus觉得“耐人寻味”了——因为支持医生的人远赶不上反对他的人。事件经过报纸和电视报道后,人们的情绪更加偏激失控。
9个月后,法庭判给那个医生26546元,作为对他的补偿。打他的人被判有罪,判处一年徒刑。GeraldLazarus认为,判罚显得太轻了。他因此认定,在中国行医是危险的,中国医生“非常可怜”。
发生医患冲突
医生得不到保护
“假如自我保护上升为医生的第一原则,将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医学科学院院长助理袁钟解释说,更可怕的是,面对不熟悉的疾病,医生不再敢去探索。
一名姓董的年轻医生抱怨说,在发生医患纠纷时,医院领导躲得远远的,生怕误伤;医务科出面对患方说小话;出现赔偿,医生护士自掏腰包;赔完钱,本来没责任,也会被认定有责任。如果患者打人,医院保卫科一般不敢上,甚至有的警察也看热闹。
一名资深医生曾经说:“我和我的同事,在平时的工作中,满脑子就是尽量不要干什么事情,尽快把病人打发走,别在我这里闹事就行了。”
在网络上,不满的情绪发泄更是俯拾皆是。“我们这里一些医院都开始消极怠工了。不积极收病号,不加床,高风险的手术不做,周六、周日不加班做手术。”“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费力不讨好。不知道再发展下去会怎样。”
在中国医师协会的调查中,44%的受访医师认为,一些人民法院对医疗纠纷的处理显失公正,并且八成以上的人称“媒体对医疗纠纷
的报道不客观”。
“多年的政府投入不足,导致医院和医生从谋生到牟利。”卫生部医政司原司长于宗河说,他相信整个医疗队伍是好的,“非典时期就是很好的例证”。
怨恨在“遗传”
《医事》的作者讴歌,也讲过类似的故事:有一名医学院学生问她的导师:“梁老师,要是你在街上碰到喉头水肿或是气胸什么的病人,你会怎么做?”
梁医生头也不抬:“关我什么事儿?他家属送到医院来,我就处理。”
如果说对立情绪仅仅局限于一代人,解决起来或许并不困难。可不幸的是,怨恨总是“遗传”的。在复旦大学医学院的BBS上,一篇名为“医生如何保护自己”的帖子在精华区挂了很久。该帖用条令的方式教导医(学)生:门诊的诊断须谨慎,尽量全面但模糊,留回旋余地;详细而且有选择地记录患者及家属的于病情治疗不利的要求及行为,部分要求其签字……
自保的理念甚至走进了课堂。26岁的住院医生陆嘉回忆说,大学里印象最深的就是老师讲的一个小事例:一个患者家属对手术不满意,和医院大闹起来,声称没有在术前告知他风险。医生就拿出谈话记录说,这有证据证明我们已经尽了义务。没想到,病人家属一把将谈话记录抢了过去塞进嘴里吃掉了。从那以后,这个医院把病例全都锁起来,以防被抢。
据中国青年报
医生戴头盔防“医闹”
2006年12月下旬,深圳市山厦医院的医生、护士连续数日戴着钢盔上班。值班医生在诊室内戴着钢盔给病人诊断。
事情起因是一名患者一个月前因车祸入住深圳市龙岗区布吉镇一家医院,一周后转来山厦医院,患者于手术后第17天准备出院。但在办理出院手续过程中,突然出现呼吸困难、面色绀紫、大汗淋漓等症状,随之呼吸心跳骤停,两分钟后,经医生全力抢救无效死亡。此后,医院里便来了一帮人,要求医院对该患者的死亡负责。院方说,没有办法,只有让医护人员戴上头盔等防护器具,以防不测。
经过多方协调,山厦医院的医护人员最终脱下头盔,医院恢复正常秩序。
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说,不管医院此举是在炒作还是保护自己,都跟医患关系恶化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