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乡土文学作家黄春明(图)

黄春明

　　元月2日上午，接到黄春明、林美珠夫妻从台北打来的拜年电话后，心里一股暖流涌动，唤起了在刚刚走过的2006年，与他们夫妻多次相聚的美好记忆。

　　去年春天，参加中国作家协会组织的赴台访问团，首站落脚台北。接了我报到的电话，当晚他们夫妻立刻赶到宾馆看望；在结束访问临别前夜，又郑重设宴，并邀请了陈映真伉俪、尉天骢等作家朋友，一同聚会送行。

　　时有感慨：一些作家只能“远看”，不能“近瞧”。“远看”指看其作品，“近瞧”指视其人品；往往在作品中表现得高风亮节、正义凛然，为人处世却蛮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十分敬重黄春明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作品和人品协调一致，既可“远看”，又经得住“近瞧”。

　　2000年秋，黄春明荣获我编的那个杂志的小说奖，参加完在昆明举办的颁奖活动后，同来自世界各地的华文作家，共作云南境内的广南游。

　　当时这里尚不是旅游线路，道路颠簸，住宿条件较差。在往返十几天的行程中，黄春明总开开心心随遇而安，上车下车主动协助接待方为大家装卸行李，耍宝搞笑娱乐团友，在一次篝火晚会上，他答应送给两个献茶的少数民族小姑娘学习用品，回台湾后很快寄去不忘兑现。那次活动中，他曾深情地题下：“云南名声引我来，来后我心带不回”。

　　出生于台湾宜兰的黄春明，于1962年步入文坛，其《儿子的大玩偶》、《看海的日子》、《青番公的故事》、《锣》、《溺死一只猫》、《我爱玛莉》等小说创作，代表了台湾乡土文学的最高成就，在世界华文文学界亦颇负盛名。陈水扁政府曾许以高官，拉他进入政权核心，都被他回绝了。所以他的这个题辞，颇存深意，令人感动。

　　2006年我与黄春明第二次相见是11月。他应邀参加第五届全国作家代表大会，入住北京饭店的莱佛士酒店。我去看望，先在香港作家代表潘耀明处小坐，然后一同到了他的房间。很巧，黄春明的所在，竟然曾经是孙中山当年下榻过的。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昨晚他们夫妻在这间豪华、精致的房间里，东看看、西摸摸，一夜舍不得睡；受此隆重招待，觉得有点奢侈，很不敢当。

　　潘耀明邀请他出席11月下旬香港召开的“世界华文旅游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以及随后于12月初仍在香港召开的成立“世界华文文学联会”会议。我已受邀，便竭力拉他前往。他在台湾的活动日程已经排满，经不住我们的一再动员，当即让妻子打电话给台湾的助手，商量了时间的腾挪，最后说定赶到香港参加第一个会议并在中央图书馆举行公开演讲。

　　香港的两个会议，有三四天的间隔。黄春明如期履约作完公开演讲后，和我一样，等着参加下一个会。同会的美国华文作家尹浩镠医生邀约我和黄春明伉俪共作深圳游，说要请我们去好好休息享受一番。我以为是度假村之类，欣欣然。

　　那天，尹医生带我们去的所在，门面高大堂皇，刚迈进去，便见一群衣着华美的俊男靓女、此起彼伏地朗声邀客，除尹医生外，我们三人立刻被这阵势吓得直往外跑。只见黄春明本来不大的脸，似乎突然缩小了一半。我脑海里闪过了电视剧里看过的风流场。尹医生一再解释这里很正规。黄春明辞谢说，自己是个土包子，从来不到任何娱乐保健场所，在台湾住在温泉附近，也绝不光顾，早年曾在外企任职，有汽车配备，那时多数人尚未有车，自己也就轻易不用。

　　尹医生见状，便为我们做了另外安排。后来和深圳的出租车司机，以及香港文友说及此事，皆笑谓：想去而不得！

　　“世界华文文学联会”成立会议报到当晚，会议主办方——香港作家联会，特别举办了一场“黄春明文学座谈会”。来自世界各地的几十位华文作家和评论家在座，聚精会神地听他诙谐幽默的演讲。他说，自己永远忘不了宜兰乡下秋天雨后的黄昏，忘不了小桥下的流水，还有田野间小童骑在水牛背上向他微笑的情景；在文学日益市场化、商品化的今天，自己仍然坚持着一贯信念：“绝对地赞成以真挚的人生态度为基础地关心人，关心社会的文学”；作家要有社会良心和责任，一旦为名利写作，文学便成了商品，出卖了灵魂。

　　听着他的这番话，我不由联想起文学界关于他的一些评说：黄春明喜欢简单普通的生活，更喜欢普通人，普通人也喜欢他，回到故乡，住在他所深爱的土地和人们中间，他很快乐。诚如陈映真所言：“黄春明的人民性很强，对人有最大的热诚和兴趣，无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贩夫、走卒，都喜欢跟他说话，瞎眼的、瘸脚的，甚至疯子、白痴，都有办法沟通，叫旁观的人叹为观止。”美国汉学家葛浩文也表达过类似的看法：“黄春明既是乡下人，又是大都市的市民，他的见识因此有两种不同的来源，使得他所关心的人物及事物也来自这两种来源。但无可否认，黄春明心底最惦记的、最关心的，都是小地方的小人物。”所以他的创作，始终紧贴着土地和人民。

　　回到黄春明的演讲。他再三强调了儿童文学在当今的重要意义，为了纯洁下一代的心灵，他准备用全副精神，致力于儿童文学创作。他认为，中国自唐宋以来文学的优良传统，只有在儿童们幼小的心灵中生根，才能使中华优良文化流传久远！

　　黄春明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除小说、散文外，他创作的不少儿童文学作品，已经被翻译成英法等多种语言文字，颇获好评。配合儿童文学创作，近几年来他在家乡宜兰自筹资金，组织剧团，编导儿童剧，带着他的剧团在台湾，日本等处巡回演出。去年他曾在信中告诉我：“九月份我们在宜兰演了两出儿童剧《小驼背》和《小李子不是大骗子》，我的儿童剧童叟无欺，大人小孩看了都挺感动的。我们也想上京去演，给我们邀请书，我们试着筹一点路费就可以上路。”

　　祝愿黄春明的这个美好愿望早日实现。期待着北京张开怀抱，接纳这位台湾杰出乡土文学作家，为中华文化得以世世代代传播所做的辛勤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