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图
采写:廖虹
倾诉:叶姐
年龄:45岁
职业:下岗女工
地点:长沙晚报社编辑部办公室
叶姐缓缓解开外衣,上半身全缠满了绷带,我为这样一个在丈夫拳脚之下生活了10多年的懦弱女人而潸然泪下;一份九级伤残鉴定证明上面写着“5-11根肋骨骨折、第三腰椎骨横凸、轻微脑震荡”,我更被这桩骇人听闻的家庭暴力事件而愤懑不已。
恶夫打人成性,为孩子我委屈求全
小我3岁的丈夫建国(化名))来自边远的山区,当初我这个城里妹子把绣球抛给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农民,是看中了他的勤快、朴实。
1993年,沉浸在新婚喜悦之中的我被单位列入了下岗职工的名单。建国在居民区开了一家小粉店,见他一个人忙得团团转,我便每天在那儿帮工。日久见人心,婚后没多久,建国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动手打人便成了家常便饭,一不顺心就挥巴掌,我身上常常被打得青红紫绿。
我虽然只读到高中毕业,但从小爱好文学,读报看书是最大的乐趣,闲时便在纸上涂涂写写。建国见了就烦躁:“安安心心地端粉洗碗,莫被小说里那些男欢女爱弄花了心思。”我瞒着他订了一份《长沙晚报》,当送报员把报纸送来粉店时,建国顺手操起一只盘子向我砸过来。他明知道高度近视的我没了眼镜几乎就是个瞎子,还故意摘掉我的近视眼镜扔到马路上。中午过后,顾客不多了,怒急攻心的建国干脆把店门关起来,将我狠狠地一顿毒打,遍体鳞伤的我还得挣扎着收拾他砸坏的残局。
1997年,35岁高龄的我历经艰难生下女儿。建国本来气不顺,加上公公婆婆还在旁扇阴风点鬼火,说我断了他们家的香火,使其对我变本加厉地施暴。我每天除了在粉店忙乎就是在家带孩子做家务,没有半点人身自由。有一次,我去家住井湾子的同事那里拿东西,姐妹俩多聊了两句,加上路程较远,10时多才回到家中。建国一开口就睁眼说瞎话,硬赖我是去偷野男人。我顶了句嘴,迎来的便是雨点般的拳头,他故意用脚使劲地踢我的肚子和下身,那时我做完剖腹产手术才几个月,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绷裂了。伤口渗血、下身尿失禁,多处软组织挫伤,我忍着巨烈的痛疼去医院就诊。我的家人气愤不过,拿着法医的鉴定去派出所报案。从未进过拘留所的建国此时还是有些害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祈求我的谅解,并写了一份深刻的保证书,民警同志这才把他释放出来。女儿刚蹒跚学步,自己也不想失去这个虽然没有爱但还能遮风挡雨的小家,我原谅了建国,并从法院撤回了离婚的申请。
自立才能自强,我决心学艺谋生
一直以来,建国都掌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粉店每天的收入他小心翼翼地装在钱包里,每晚压在枕头下,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清晨五六时,我就开始在粉店生火、烧水、切菜,每天忙得腰酸背痛,却得不到分文回报。平时想买些必需的生活用品,我还得向建国讨要,他每次最多掏5元钱,买一包稍好点的卫生巾都不够。姐妹们提醒我:你起早摸黑地干,应该向他索取应得的报酬,再说他比你小几岁,赚足了钱说不定会一脚踹了你,还是多留个心眼。我哆哆嗦嗦向建国提出了按劳付酬的要求,遭到他的大声呵斥:“老子管你吃,管你住,还敢来要工资,怕是皮肉发痒想讨打!”巴掌相向,铁拳挥来,我照例没能逃过一劫。
自立才能自强。去年立春后,不堪重负的我决定独自去谋生。体弱多病、年龄偏大,加上没有一技之长,我求职无门,只好找些散工来做做。在街头擦皮鞋、去菜场卖小菜、到夜市上摆地摊,什么脏、什么累、什么苦的活我都尝试过,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总算可以自由支配,不看他人脸色来生活。
没有营业执照,做小生意时常要东躲西藏,我估摸着还是要掌握一门手艺,学精以后可以自己开店。经朋友介绍,我来到一家盲人按摩院拜师学艺。每天下班后,建国就要我帮他按摩,他一边惬意地哼哼:“没想到这么舒服!”一边又疑神疑鬼地说:“你整天在这个男人身上摸,那个身上按,弄得他们不知多爽,没准他们会动什么歪脑子,做按摩的肯定没一个好东西!”
造谣行凶,同事也成无辜受害者
按摩院里有一个盲聋哑人学校的学生小李(化名),他是来勤工俭学的,平时我们经常在一起切磋手艺。他毫不保留地将很多保健知识传授给我,并把从学校所掌握的一些精湛指法教与我。小李偶尔晚上给我通通电话,他家境贫寒,在长沙人生地不熟,想让我这个本地人给他多介绍几份兼职。建国对此很不满意,非说我俩的关系不正常,有一次我和小李聊了不到10分钟,建国怒气冲冲地抢过手机摔在地上,一掌将我击倒在地,又踢又踹,痛得我在地上直打滚。这一次的毒打让我在急诊室留观了两天,因为不想失去刚刚找到的一份工作,在没得到医生允许的情况下,我忍着痛咬着牙逃离了医院。
我负气在按摩院的女生宿舍住了几天没回家,建国便时不时跑来寻衅闹事。好汉不吃眼前亏,同事们叫我躲了起来,他就在外面叫嚣着:“臭婊子,敢在外面偷汉子,快给我滚出来!否则老子要把你剁成肉酱!”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店里的客人都吓跑了。
9月23日,初秋炽热的阳光仍带着残夏的余热。中午是按摩院最为忙碌的时候,我和小李坐在休息前厅候客,建国猝不急防地闯将进来,抡起拳头朝小李的头部猛击,手无缚鸡之力的盲人小李顿时被打得七窍出血。我当时被吓懵了,醒过神后使尽全身力气试图拉住建国,被他飞来的一脚踢到大门边上动弹不得。门外的围观者愤怒的喊声终于止住了施暴者对小李的殴打,他转而把余怒发泄到刚从地上趔趄爬起来的我,“老子打堂客,你们莫管我屋里的事!否则拳头是冇长眼睛的!”一拳、两拳,千钧铁锤砸在我瘦弱的身上,肋骨一根根断裂了,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仍然不能阻止打红了眼的建国,暴行持续了40多分钟!
殴打致残,我的生活苦不堪言
肋骨断了七根、第三腰椎骨骨折,轻微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伤痕累累的我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苏醒。建国威胁我娘家人如果报警,他就不负担医药费。“人穷志短”,妈妈只能忍气呑声地巴望着他按时来医院结账。由于我伤势严重,引发了多种并发症,面对数目不菲的医药费,建国硬逼着我办理出院手续,并拒交一切费用。姐姐们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拿着法医鉴定和伤残证明去报了案。
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建国在民警面前百般狡辩,诽谤我乱搞男女关系,被他捉奸在床才出手的。继而建国的家人也在大肆造谣,请来不明真相的电视台记者,试图阻挠执法者公正执法。一时间,污言秽语迎面向我泼来。
秋风送爽的长沙,躺在病床上的我感到的却是彻骨寒冷,一贫如洗的我还得抚养读小学的女儿,下岗的姐姐们已经东拼西凑了三万多元的医药费。年迈力衰的老母硬挺着把我背进背出,寻医访药,有时支撑不住,两人摔倒在地抱成一团失声痛哭。我如今住不起医院,每天只能靠些土方子来暂缓病痛,生活不能自理,更谈不上出去打工养家了。苦不堪言的日子何时是尽头?!
建国被关押后,流氓的本性不改,甚至放言:“我顶多坐两年牢,把你打残了也值。”我相信,法律会还我一个清白,给他一个公正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