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为什么不反战

　　美国来信之薛涌专栏

　　越来越不得人心的伊战，是去年民主党在中期选举中夺回国会两院的王牌，也是在2008年总统大选中战胜共和党的利器。现在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都争先恐后地跳上了反战这条船。这里唯一的例外就是希拉里。

　　2002年，希拉里在参议院投票授权总统出兵伊拉克。当时布什的民望如日中天，反恐成为最紧迫的政治议事日程。布什要出兵，很少有人敢说个“不”字。当时同为参议员的克里、爱德华兹等，也都跟希拉里一样投了赞成票。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继续选总统的爱德华兹，早在2005年就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表文章，第一句话就说“我错了”。这三个字几次被助手改掉，但他坚持保留。结果，他获得了民主党反战选民的原谅，如今反而能以反战作为自己的招牌。

　　如此一来，希拉里就几乎成了民主党中唯一拒绝反战的候选人。虽然她承认，如果她知道今天她所知道的情报，她不会投那张票，也不可能有那次投票。但她始终拒绝认错，更拒绝像许多民主党人要求的那样对自己的一票道歉。更有甚者，她不久前在新罕布什尔州对选民公开表示:“如果你们中任何人觉得一定要选一个当时没有投票或者投了票却说自己错了的人(暗示奥巴马和爱德华兹)，那么有其他的候选人供你们选择。”

　　这一立场，也许是她政治生涯中最大的一次赌博。如今在全国的选民中，反战的占了百分之六七十。在民主党中，不反战的几乎找不到。一位加州的民主党政治捐款人公开地说:一个人可以进行肝脏移植，但不能进行大脑移植。别的事情可以求同存异；但是在伊战上，你不能把民主党的大脑给换了。言下之意，不反战就别想获得我们的支持。希拉里在这个问题上不松口，很可能会在民主党的预选中失利。

　　然而，希拉里是极具政治野心之人，在当第一夫人时就开始经营自己的总统梦。她不会轻易为一时的战术方便牺牲了自己长远的战略布局。在她看来，如果当不了总统，获得预选的胜利也毫无意义。她走这步险棋，实际上是在为她和共和党的对手在大选时决战做准备。

　　2002年民主党在中期选举中惨败后，克林顿在对外政策上教训本党人士说:“我们宁愿强硬而错误，但绝不能正确而软弱。”对此，恐怕没有比希拉里更心领神会的了。伊战固然不得人心，但越战更不得人心。不要忘记，在越战期间，反战的民主党候选人被尼克松轻松地击败。更何况，希拉里要当美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总统。选民对女性候选人最大的担心，就是在国家安全等危急关头不够强硬。她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顶不住压力，选民就会得出“妇道人家难堪大任”的结论。而如果她能顶住压力闯过这一关，在大选决战中就会成为她重大的政治资本。从克林顿、戈尔到克里，民主党的总统或总统候选人一直被共和党人攻击为墙头草，只会跟政治风向，缺乏真正的政治信仰。大部分选民也有了这样的成见。所以，她要赢，就必须证明自己有始终如一的政治立场。

　　事实上，她这样的立场，已经获得了一些跨党派的支持。比如温和保守派专栏作家DavidBrooks　最近在《纽约时报》上力挺希拉里，说她投的那一票即使从今天的角度看也没有错，不需要道歉。DavidBrooks　研究了希拉里投票前后的所有发言，发现她对问题的把握惊人地复杂周到。当时所谓给总统在伊战上的授权，并不是让布什去打仗，而是为国务卿鲍威尔敦促联合国要求通过决议提供跨党派的支持。希拉里在投票前的演讲中特别指出，总统要尽最大的可能让联合国通过有关决议，充分赢得国际社会的支持，不能盲目动武。她还指出国际核查已经在发挥作用，要求布什给核查充分的时间。这也难怪，希拉里对民主党人可以理直气壮地讲:“如果我当时是总统的话，我不会发动这场战争。如果我当选总统的话，我会结束这场战争！”

　　希拉里的这一“大选战略”，和其对手共和党的领头羊麦凯恩的“预选战略”形成了鲜明对比。希拉里一直被认为是具有锁定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能力的人，但是在大选中很难被选上(“可选率”低)。麦凯恩则被普遍看好在大选中最容易胜出，但是由于得不到极端保守派的支持，在党内的预选中很难“出线”。所以，希拉里利用自己在党内多年经营的本钱下赌，扛过预选，在大选中赢得中间派选民的支持。这一招已经见效。

　　DavidBrooks　这样的保守派人士出来替她说话就是一个明证。《纽约时报》最近也报道，虽然希拉里风头正劲，但有十几年传统的仇恨克林顿集团的火力却软了下来。很多人已经从妖魔化克林顿这个行当中洗手不干。理由就是希拉里立场温和，已经不属于他们最恨的人。相比之下，麦凯恩努力向右靠拢，但在赢得右翼的支持方面并不成功。同时，向右转也触犯了中间派选民，破坏了他以往“独立”的形象。特别是他支持布什增兵的立场，使他的支持率下跌。如今，在和希拉里的假想大选的民调中，他已经落后。在党内，他也开始落后朱里安尼。可见，希拉里的“可选性”(即当选总统的可能)越来越大。这也是奥巴马的手下人沉不住气，跳出来说希拉里会被共和党轻而易举地击败，并用“说谎者”这样的人身攻击来对付希拉里的原因。

　　(作者系旅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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