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夜色
下雪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漫天的细雪无声地飘落,很快就覆盖了小城周围起伏的群山、城内参差的屋顶、以及行道树消瘦的枝桠,却盖不住城里越来越繁密的灯火,街头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又快到圣诞节了。
晚上九点现代舞成人班下课,十几个女孩子在更衣室里涂脂抹粉。满眼的梳子、唇膏、吹风机、香水瓶晃来晃去,叫人眼花。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兴冲冲地样子让我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一个很不相干的形容词:“磨刀霍霍”。
如此隆重的装扮并不是为了登台,而是要去吃饭——这个晚上全班搞年终聚餐。原本聚餐是订在二十号以后的,因为知道到时候苏霏要回国,那些意大利甜妹们把日子特意提前了一周多。
聚餐的地点是一家古色古香的比萨饼店。主餐厅客满,老板带我们穿过一个角落里尚有积雪的庭院,推开了后院里一间餐厅的门迎我们进去。拼桌子,挪椅子,原本食客不多的这间后餐厅在十几个女孩的笑闹声中忽然有了生气,就像墙边那壁炉里的火苗,扔进去一块助燃剂,呼的一下就串腾得老高。
比萨饼上来了。这家店的比萨极有特色,扁长的形状,摊在一块块木板上端上来,极大而薄的。长度将近五十公分,宽度也有十五公分左右,面的厚度却只不过比质地上好的圣诞卡稍微厚一点,烤得脆脆的,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奶豆腐(MOZZARELLA)和红红绿绿的配菜,热气腾腾。一口咬下去,脆的饼,粘的奶豆腐,带韧性的火腿,鲜美的蘑菇,酸甜的西红柿酱,口感和滋味都搭配极佳。只是再美味也不过是比萨饼而已,虽然一帮人点了八九种不同的比萨,终归也还是比萨。何况西人的吃饭习惯是各人自吃盘中餐,不碰别人碗中菜,所以吃来吃去也就是自己点的那一味,哪里能比我们国人聚餐——七大盆八大碗的满满一桌大家共享,那才叫气派,才叫热闹,才叫口福。
女孩们却吃得很开心。一杯杯啤酒、冰茶、果汁下肚之后,一个个话匣子也打开了。虽然每周在一起上两次课,好些人原本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这会儿却聊得热火朝天。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们,话题无非是时装、流行歌手、新电影还有男朋友之类。又说起圣诞假期的计划,有个说要去南美洲,尝尝夏天里的圣诞节是什么味道,几个女孩羡慕之余自我解围地说,还是喜欢留在北半球过白色圣诞,可以去滑雪。于是话题转到滑雪,一个女孩说起去年圣诞假期她在瑞士少女峰一天之内穿过山谷连滑几十公里的壮举,对面的女孩一面由衷地表示钦佩其技艺高超,一面不以为然地说这个季节去少女峰太贵,摆着被宰么,还是留在意大利滑雪实惠。这边滑雪的话题还没有结束,旁边另外两个女孩不知道怎么岔到到瑞士找工作的事情去了,先是抱怨意大利的工资太低,然后又说起了自己老板如何抠门的笑话。就这么七嘴八舌没边没际地聊,时不时爆发出哄堂大笑,那肆意无拘的笑声引得旁边零星的食客直朝这边张望。女孩子们却没有收敛的意思。饭店暖黄的灯光映着她们光洁精致的面孔,显得格外的红润而生动。有一刻我从她们说笑的内容中游离了出来,只是觉得周遭满是启启合合的朱唇皓齿,满是波光流转的明亮的大眼睛,满是灿如夏花的妩媚笑容,满是随着笑声肆意飘摇的卷的直的的长发……忽然感到一种压力,来自青春的压力。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给我们授课的安娜老师说自己老了,二十七岁了。我忍不住插嘴说二十七岁也算老么。安娜问,那你多大?我说比二十七大很多很多。不可能,安娜满脸置疑的说。是真的,我说,我三十五岁。这时候我看到安娜精致优美的下巴快掉下来了,满脸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样子。我指了指身边一个女孩,不信你问玛达莱娜,去年我和她一起上古典舞课的时候告诉过她我三十四岁。象听到了什么奇闻,安娜马上告诉边上正在热烈聊天的女孩子,你们信么,苏霏说她三十五岁。然后又是一片惊叹,我听到平时上课经常排在我身边的一个女孩说,我一直以为你二十四五岁。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