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民主波让全国两会成为庶民的会场

　　电子民主波

　　2007年3月16日上午11点，一年一度的总理记者招待会。面对台下云集的境内外媒体，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如此开场：“这次两会受到全国人民的广泛关注，单就互联网上向总理提问题的已经超过10万多条，点击的人数超过2600万人次。

　　温家宝继续说道，“我昨天浏览了一下，有一个网民写道，说总理的心究竟同我们有多近？他在思虑什么……”

　　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年，温总理在这个场合重点提到了网民的心之所系。

　　总理日益关心网民的呼声，两会委员和代表们通过网络调查民意，开博客以“言志”的现象在这一年间更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全国人大代表、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叶青诙谐地告诉记者，从2006年到2007年，“两会博客”完成了从一首歌到一部电影的跳跃。

　　从“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到“河东狮吼”，这个比喻煞是有趣。时隔九天，叶青的好友、全国人大代表、湖北省教育厅副厅长周洪宇为这个诙谐提供了一个注解：“去年近6000名代表和委员，只有十几个人开了博；今年总参会人数有所减少，但写博客的代表和委员却已远超过百名。”

　　周洪宇是第一个投身网络的全国人大代表。他自言，首次“触电”发生在2003年，当时他与其他三位委员忐忑不安地坐在新浪第一次针对“两会”开通的直播室内，之后9月，45岁的周洪宇以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的身份注册了国内第一个全国人大代表的议政型网站——“洪宇在线”。

　　有人说，今年“两会博客”的声势浩大让人想起美国前第一夫人对网络的一句名言——“我来了”。2007年1月，希拉里把要成为美国首位女总统的抱负用录像发布到个人网站，而没有选择新闻发布会。这被称为是美国政治运作史上的一个“变革”。

　　中国式的电子民主似乎也正在到来——随着信息运动的增加，两会逐渐出现了从选民代表政治走向全民参与的变化。于是，一个让人感觉更加新鲜的学院术语——“网络政治学”（cyberpolitics）跃入公众视野。

　　专家们说，这个年青的学科分支正把传统政治学带入一个全新领域，其课题之一即关注网络对真实世界政治的影响。

　　而美联社、法新社、印度信息网等国际媒介对此次两会的正面评价，似乎体现了网络政治学的另一重要课题，即——虚拟世界中的政治。“在信息时代，各国一定会通过对网络信息的生产、传播和交流争夺对世界产生影响的权利”。

　　庶民的会场

　　两会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写博客，这一新鲜事始于2006年，但历经一年，已成为今年“两会”的标志性事件之一。

　　关于这种打破了时、空限制因而极大降低民主成本的新媒介形式，叶青自称有切身体验。

　　2003年初，武汉一位大学教师写来一封长达几页的书信，建议“要加强对大学体育特招生的管理”，因为这是第一次参加两会，叶青对民言的首次“进谏”印象深刻。

　　但电子技术的发展很快使这位“最勤奋的两会博者”意识到——2003的这封书信实际上是通过了城市邮筒、邮递员之旅最后才到达他手中，“不仅耗费时间，且要进行实时交流，实属艰难，更不要说更广泛的全民讨论。”

　　比较带来的感受始于3年之后。2006年3月4日，叶青应邀在人民网上建立博客，并公布了电子邮件。

　　关于对这种新媒介的热情，叶青的表情有点羞涩，“习惯博客之后，我在刷牙、看报时，脑中都会冒出一个主题，于是随即写下。”接着，他就迎来了体积庞大、形态汹涌的匿名或实名读者实时评论。

　　第一个投身网络的全国人大代表周洪宇则有更丰盛的回报。“我近五年提交给全国人大的上百件建议和议案中，有相当多来自网友的建议和启发。”

　　据他所述，这一系列集结了民间感情和智慧的建议包括——“关于农村九年义务教育应免费的再建议”、关于尽快制定《反歧视法》的建议”、“关于制定《反就业歧视法》的建议”、“关于制定《乙肝病毒携带者合法权益保护法》的建议”等。

　　“我希望网络能成为民众与中央沟通的平台。”今年两会，温家宝总理在记者招待会上的一番表白，进一步证明网络已从学用、商用、民用走向了前台，影响着上层建筑——现实的政治生活。

　　“信息传播是现代民主体系的一个关键。”网络政治学的研究者们说，网络影响政治的重要体现即——网络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的政治生活。

　　其一，网络使政治生活更民主、平等和自由。与传统政治交往方式不同，民意在虚拟空间中是信息代码，因此实际上影响传统政治交往方式的身份、国籍、文化、资产等在虚拟空间中已被抹去。

　　其二，网络带来了对传统民主体系最重大的挑战——政治参与。因为网络信息传播的快速、同步、即时和跨国界，公众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获取和交流信息，这也使“代议制民主”逐渐让位于各种形式的“直接民主”成为可能，因此，电子空间正使权力从代理和政治代表手中转到那些直接参与价值增值的普通劳动者和公民手中。

　　技术带来的增量

　　“你仔细看，今年新浪对两会的专题报道，已第一次采用宽频形式，而不是较节省时间和精力的的常规窄频。”在搜狐新闻部主任陈峰看来，这意味着从今年开始，国内的主要商业门户网站都已开始用重量级项目对待两会报道。

　　2006年，搜狐开始用宽频形式报道两会。而据陈峰透露，今年搜狐对两会报道的前期筹备，至少比以往提前了三个月。

　　这提及了一个易被公众忽略的事实——基于对内容竞争的常识，在此次两会报道中，实际上三大门户网站在对网络技术的应用和网站内容的形式设计上都有了更多创新和突破。而这些行为，也一定程度推进了网络对政治民主的影响。

　　除针对两会报道的“新闻点击排行榜”外，新浪上线“两会电子杂志”，并开通“两会直通车”的RSS。与此同时，新浪将两会报道与公众明星相结合，产生了类似名人博客的“小丫跑两会”与“柴静观察”等。

　　据陈峰介绍，除邀请播客名人继续去年的播客应用——开设了“狐狐跑两会”，这是四格漫画和flash的一种组合。“相对文字内容，漫画更直观和轻松，给网民的印象也将更直接和深刻。”

　　而向来以创新为豪的网易，则开通了“两会新闻通”和“鲜花送提案”。后者是一种以献“电子鲜花”行为观察网民对提案意见的形式。

　　对于网络对政治的影响，武汉大学政治学副教授储建国表示：“民主事业有体制层面的显著推进，当然也有技术和行动层面的增量。”

　　实际上，早在2003年，官方网站——新华网和人民网已推出“两会”专题网站和“网民建言”、“假如我是代表”等专栏，通过搜集网民“两会”关注热点、展开网络调查，用以为代表、委员们拟写提案提供参考价值。

　　“并非没有担忧”

　　这一切背后，是近几年中国网民数量爆炸式的增长。

　　1月23日，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了《第1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报告显示，中国内地网民总数达1.37亿人，而宽带用户已突破1亿，达1.04亿人。

　　网络政治学的研究者们指出，与一些大公司出现削弱中层级的“扁平化组织”结构相似，基于网络影响政治的上述一、二点，网络无疑将挑战传统等级制（上、下级的信息沟通特征为直线）的政治管理组织形式。

　　“在网络化政体（the Networked Polity）中，国家‘嵌入’社会，通过与社会各组织网络的合作来实现目标。在实证基础上，网络化政体是适应网络技术的一种可行组织形式。”他们说，“但这一切并非没有担忧。”

　　比如，网络发展可能使民主具有欺骗性。“因为计算机完全可实现用巧妙的编辑来操纵信息，使呈现在公众面前的事件、数字失实，从而误导公众；而更厉害的是，网络信息的轰炸可能带来大量纷繁复杂的信息，使公众无法做出自己的抉择。”

　　周洪宇告诉记者，“我们有时也会读到一些‘情绪’，而这些情绪往往是对主流价值体系的一种本能排斥和破坏力，不仅没有建设性且非理性。”

　　“民间的不少声音，在公共管理的技术可行性上实际并不可行。”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顾骏说：“而电子时代的突出特征是工具高度完善但目标极度混乱。”

　　再比如，网络政治学的研究者们说，网络的发展在一国之内可能导致技术精英与信息资源贫困者的阶层分化。“而这个大峡谷一样的数字鸿沟，有可能会随新媒体的普及而最终威胁到民主。”

　　“确实如此，我相信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怎么上网或表达。”周洪宇说，不过他最后表示，“在目前的中国，信息技术的发展带来的绝大部分是正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