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台湾拆除蒋介石塑像

　　美国来信之林达专栏

　　最近，在台湾因改名、拆塑像，引发了很大的争议甚至冲突。高雄市政府在13日上午完成“中正文化中心”改名，去“中正”二字，晚间即拆除中心内全台最大的蒋介石铜像，有民众下跪抗议，引起泛蓝民意代表的激烈抗议和阻挡，并遭警方强制驱离。

　　高雄的冲突只是大大小小类似事件之一。在台北的“中正纪念馆”也在改名“民主纪念馆”，外面巨大的中式园林花墙也有待拆除。看上去，两边都有一定的道理，拆除的一方，台面上的理由是“专制遗迹，不容保留”，在背后却更多是“去中国化”的推动，甚至可能有强调贬损对立面的蓝营是从专制政党蜕变而来的意思。可是，反对一方似乎也不能以其背后的动因，就断然否定其表面的理由，因为蒋介石的确曾经是一个独裁政权的领袖。要求保留的一方，就给人理不够直气不够壮的感觉。那么，究竟应该怎样面对这样的问题？

　　除了历史较短的美国，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是从独裁政体发展过来的，这是人类的历史必由之路。所以，这样的事情，也是哪个国家都有。一般来说，在革命的当下，民众都是先砸塑像泄愤的。法国大革命的时候，路易十四、十五、十六的塑像都有被砸掉的。如今在博物馆里还能东见一个手、西见一个脚。苏联解体的时候，列宁塑像被砸掉一大批。记得美国有个好事之徒，还好奇地搬回一座巨大的列宁塑像来，最后是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一个小镇接受下来，至今还在那里展示。

　　公共场所是大家的地盘，该放什么、不该放什么，应该是通过一定的程序、由大家说了算的。在西方文明的源头，古罗马时期已经有了对于如何展示塑像的法律。在独裁政体下，放塑像是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在民主政体下，拆塑像却不应该是一个人决定的事情。这次高雄的文化中心改名，是经过了市政会议，通过了更名案的，而拆除塑像却如一些立法委员所说的，“没有公文、不合程序”。在台北市，也有这个问题。拆除纪念馆围墙，先要搞清楚纪念馆产权在哪里，必须由产权归属的议会通过预定程序来决定。

　　那么，议会是民众的代表，假如他们判断要保留，而独裁遗物的政治不正确怎么办。我想，这是要具体对待的事情。首先，独裁和独裁不一样，塑像和塑像不一样，不同的时代也不一样。这话怎么说呢？其实这是很简单的常识，路易十四和希特勒肯定不一样；一个粗制滥造的水泥塑像和一个名艺术家创作的精美铜像肯定不一样；法国大革命当下和今天的法国人看路易王朝，也肯定不一样。因此，判断是至少这三个要素的权衡，可能要权衡的因素还有很多。这个权衡的过程，应该是冷静讨论的过程，不为塑像，为辨清和面对历史。今天的台湾处理这类问题，更可能是加上政党对决的情绪化因素。这就说明大家还没有真正能从历史中走出来。

　　这就是历史。当一个地区被一段非常历史咬过一口，就会有非常心态的社会，而假如不能正常处理伤痛本身，很可能再走一段新的非常历史。

　　(作者系知名旅美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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