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冬天采访北京冬泳运动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姓杨的师傅。用他们冬泳圈儿的话来说,不到五十岁的杨师傅绝对算是年轻运动员。跟大部分冬泳爱好者一样,他待人热情。在他的帮助下,我的采访进行得很顺利。
他所在的冬泳队在海淀区乃至北京都算得上是支比较大的队伍。我记得第一天去采访的时候,应杨师傅的要求是早上差几分钟六点到的他们固定的冬泳场所。冬天那时候天还黑着,我对那一带不熟,来回找了好几趟,后来他见我还没到,跑出来找我,两个人简单打招呼后,他便把我带到那块避风的水域。
这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在活动了。
杨师傅拿着根竿子捅碎水里的冰块,他告诉我冬泳是一项很细致的运动,你必须得小心,因为在极端的环境下,任何细微的疏忽都可能造成伤害。在队里并没有谁专门负责这些服务性的事情,一般是早来的人做。但实际上,每次活动是杨师傅提前一会儿到,他悄悄跟我说,谁让他是年轻选手呢。
那天虽不是特别冷,但我看着他们一个个下水的时候还是觉得揪心,要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超过五十岁,甚至还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此刻东方稍微有点擦亮,天空上冷暖的色调对抗着,水里的人也在跟寒冷对抗。这时候作为一个年轻人,面对这些年长自己几十岁的人所透露出的激情,我觉察到自己内心的某些感动。
“年轻队员”杨师傅是队内少数还没有退休的,游到大概早七点他便开始收拾东西要回家了。他用水冲身体的时候告诉我说,北京的冬泳爱好者有一个行规,叫做“环保冬泳”。我对这个词感到很迷惑,什么叫环保冬泳?原来冬泳长期夹缝生存的一大原因就是冬泳对水域有污染,一些冬泳爱好者游完泳喜欢用香皂洗一下,而这在北京是被自发杜绝的。
后来我还去采访过两三次,包括随同杨师傅所在的冬泳队到延庆参加冬泳大会。虽然自己始终不敢下水一试,但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冬泳队伍中的一员。
去年秋天,我听说杨师傅住院了。相识的人告诉我,他脑里生了肿瘤,需要手术,由于很危险,生的希望不大。后来我找到杨师傅所在的冬泳队,他们队长跟我短短聊了几句,平平淡淡的,但末了他跟我说他相信杨师傅肯定会回来的。我问他为什么,旁边一个已经快八十岁的老先生面带微笑地说:“因为我们是冬泳人。”
可能在此之前我还真没有想过一项群众体育运动会给一个群体的精神产生如此大的积极影响。也许体育锻炼无法确保一个人的身体永远健康,但这些人却用自己与冰雪的战斗换来了强健的心理。
今年三月,杨师傅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出院了。我去他单位看望,他因为做化疗头发掉光了,戴一顶帽子。我不知道医生会不会允许他继续冬泳,我也没有问他最近去没去见他的“老”队友们。简单聊了聊彼此一年的生活后我就离开了。
我想,像杨师傅这样的人肯定还有不少。我真的希望你们战胜病魔,继续做生活的强者。
图为:冬泳爱好者正在游泳。摄影/王希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