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宣（右）在课余时间为妹妹辅导功课。妹妹的哭泣让张宣心疼。上北大，是张宣的梦想。
本报记者祁胜勇/文 通讯员刘向阳/图
◎引子
人生最不幸的悲剧之一就是童年失去父爱或者母爱，在曲阳，我们遇到这样一个小姑娘，13岁时和妹妹一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4年时间过去了，小姑娘成了“家长”，独立撑起了一个家，而且和妹妹都继续着学业。一个13岁的孩子怎么能带着妹妹度过这几年艰辛和苦难的日子？小姑娘又是以怎样的坚强应对不幸的命运？
1. 父亲病故，母亲丢下幼小的姐妹俩走了
1990年夏天，在曲阳县孝木乡中孝木村一个山村家庭里，张宣出生了。
这是一个贫寒的家，因为穷，父亲30来岁，才和一个四川过来的女子结婚成家。两年后，又有了妹妹张婷，孩子们给这个日子艰窘的家带来了一些生气，也带来了更大的生活压力。
从记事起，张宣对家境印象最深的就是穷，父母经常为一些花钱的琐事争吵。但山里的孩子天生能吃苦，贫困的生活并没有给姐妹俩的成长带来什么阴影，她们一天天长大，张宣端庄大方，妹妹活泼可爱。两个人相继上学，成绩都很好，特别是姐姐张宣，一直是年级的第一名。
2002年，父亲病倒了，家里四处借钱看病，欠了几万元债。这一年，张宣考上了乡中，到开学的时候，家里连100多元学费书费都凑不齐了。懂事的她不愿去为难爸爸妈妈，一个人躲在屋后流泪，最后还是父母又借了亲戚们的钱，张宣才进了中学。
父亲的病一天比一天重，2003年初春，张宣一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父亲去世了！丢下了妈妈、张宣和11岁的妹妹张婷，还有治病期间借的几万元债务。
姐妹俩还没有从丧父的悲痛中缓过神来，更大的打击又降临了：妈妈走了！妈妈是四川来的，当初，她为了摆脱贫穷的日子离开家来到河北，却被更穷困的生活包围，丈夫的去世使她彻底绝望，一天早晨，妈妈丢下姐妹俩不辞而别，从此再也没有了音信。
这残酷的打击实在超出了姐妹俩的承受能力，坐在那冰冷的几间土房里，看着空荡荡的家，两个孩子抱头痛哭，她们现在彻底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接下去的日子怎么办？姐妹俩脑子里一片空白。村里有几个亲戚，是姐妹俩的叔伯，他们在张宣父亲病故后，已承担了这个家留下的债务，而且他们都是贫穷的山民，抚养自己的孩子上学也都很艰难，实在没有能力再抚养她们。
姐妹俩每日以泪洗面，11岁的妹妹张婷原来爱笑爱唱，现在变得非常忧郁，一天，她突然擦干了泪水，对姐姐说：“姐姐，我不去上学了，你学习好，我出去打工，供你上大学！”
这句话让懵懂中的张宣惊醒过来，或许是姐姐的责任感，或许是性格中天生的坚强，使她振作起来，是啊，不管怎样，日子还要过下去！她紧紧把妹妹搂在怀中，坚定地说，“好妹妹，你年纪还小，一定要上学读书，姐姐去想办法，就是实在没法了，也得先让你上学，我一定让你完成学业，带你长大成人。”
2. 13岁女孩撑起家，姐姐成“妈妈”
擦干泪水，张宣生火做饭，当她们的炊烟第一次在小山村的上空升起时，13岁的姐姐和11岁的妹妹，再一次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
成了“家长”后，张宣才知道两个小女孩独立生活的日子有多么的艰难。首先面临的问题是做饭。她俩都不会做饭，张宣只会煮粥，有好长一段日子，她们靠一天喝两顿粥度日。慢慢地，在亲戚邻居的指点下，张宣摸索着学做饭，饭不是煳了，就是生了，张宣舍不得扔，就把好一点的留给妹妹，自己吃剩下的。
白天，张宣去乡里念书，学校离家有三四公里山路，走一趟需要两个多小
时，中午回不来。每天天不亮，张宣就爬起来做饭，早饭午饭一起做，妹妹在本村上小学。她还太小，不会自己做饭，张宣叮嘱妹妹中午自己热一下。
夜深的山村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风声从屋顶嗖嗖掠过，两个小女孩半夜醒来，身边没有了熟悉的父母，黑暗中稍有响动，两人往往被吓得哭出声来，直到摸索到对方的身体，紧紧扯住，才能安静下来。夏天夜里她们最怕下雷阵雨，隆隆的雷声时常吓得她们瑟瑟发抖。
一次夜里，两人刚刚睡下，张宣忽然听到屋门微响，屋里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浑身激灵了一下，伸手拉开了灯，眼前的景象把她和妹妹吓呆了：一条黑灰色的大蛇正蜷伏在门帘边，蛇头高高地昂着，死盯着姐妹俩。妹妹吓得马上尖叫起来，张宣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抱紧她一动也不敢动，人和蛇对峙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那蛇终于慢慢退去，离开了屋子。好半天，姐妹俩才醒过神来，尖叫着跑出屋子。好长一段时间，她们都不敢进屋，怕那大蛇再出现在屋里。
一天夜里，妹妹张婷突然发起了高烧，张宣吓坏了，她学着从前妈妈伺候爸爸的样子，拿冷毛巾放在妹妹额头，但不管用。半夜，妹妹烧得更厉害了。张宣背起妹妹就去找村医，山路高低起伏，张宣背着个头跟自己差不多的妹妹，在黑暗中几乎是半走半爬地找到了村医，汗水湿透了全身。
更让张宣犯愁的是生活费的拮据。家里只有一亩多山地，叔叔伯伯们帮忙种一下，放假和星期天，她们就到自家的地里干活，勉强能收获一年的口粮。但平时的花销，她们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冬天里，没钱买煤，屋子里像冰窖一样寒冷，两个人都是穿着衣服睡觉，把所有的被褥都搭在身上。姐妹俩各自所在的学校了解到她们的情况后，都免去了她们的学杂费，村里每年给她们100元救济或者一些面粉。父亲去世前家中留下一头牛，她们卖了一千元钱当生活费。张宣就紧攥着这些钱安排自己和妹妹的生活。小小年纪，她已经学会了精打细算，平时做饭，她连酱油都不舍得吃。
村里的亲戚和邻居看姐俩可怜，有时会给她们一些饭菜，有好吃的东西，张宣总是留给妹妹。几年过去了，张宣淡忘了自己的生日，但妹妹的生日她记得很清，是农历端午节，到了这一天，她总要给妹妹做一点好吃的，或者把邻居给的粽子留给妹妹。
就这样，张宣好像突然成了大人，带着妹妹过着艰难的日子，这让村里的人都赞叹不已，夸张宣能干懂事。在妹妹张婷眼里，小姐姐已经成了最大的依靠，妈妈走后，她的衣服都是姐姐洗，慢慢地，姐姐变得像妈妈一样了。
不过张宣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最难堪的是学校里发家长通知书或填写家长评语，她自己的自己写，妹妹的由她写。
3. 中考全乡第一名，自己“打工”挣钱凑学费
在艰难的日子中，自己和妹妹的学业，一直是张宣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对妹妹的学业，张宣投入了很大的精力。
姐妹俩的学习都很好，她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妹妹也是班里的前几名。在家里变故后的一段时间，妹妹张婷的成绩一度下滑，这使张宣十分心焦，督促妹妹学习成了她每天重要的一件事。每天晚饭后，她把自己的功课放在一边，先辅导妹妹，一次妹妹的一道数学题连错了两遍，张宣急了，她摔了铅笔，手指着妹妹：“你怎么回事，这么不争气，你......。”她一肚子话憋在心里，却气得说不出来，半天，才嚷出一句：“你连这电费都对不起.....。”
姐姐生气了，张婷哭起来，张宣又心疼得掉了泪。好在不久，张婷的成绩就赶上来了。
2005年夏天，张宣中考结束，张婷也小学毕业。不久，学校传来一个让小姐妹惊喜的消息：姐姐张宣中考全乡第一名。
几天后，张宣就收到了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县一中是全县最好的学校，那是她理想中最好的学校啊，但短暂的欣喜过后，姐姐张宣又陷入了忧愁：眼看妹妹面临着升中学，今后的花销会很大，两个人手里只有几百元钱，还是卖牛的钱节省下来的，上县一中要到城里住校、吃饭，每年需要花许多钱，钱从哪里来呢？！再说我走后，妹妹上初中怎么办，谁照顾她，谁和她做伴？！
妹妹张婷见姐姐紧锁眉头，就懂事地说：“姐姐，还是你上学吧，我辍学出去打工，现在我也不小了。”张宣摇摇头，坚决地说：“不行！上学是大事，我们再想想办法。现在出去打工，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再说，要辍学也是我辍学，因为我是姐姐。”
因为这是暑假，村里邻居的一些小孩子都来找她们玩，因为小姐妹对人热情，更小的孩子也跟着大孩子们来她家玩。
一天，邻居一个大嫂忽地对张宣说：“你们姐俩学习好，假期给我们教教孩子吧，你们办个班，我们出点钱。”
张宣眼睛一亮，办个假期辅导班，也许真的能行。如果能自己挣点钱，姐妹俩上学的困难不就解决一些了吗？于是，一个假期幼儿辅导班就在家里办了起来。
张宣教孩子数学、语文、英语，张婷教唱歌、跳舞，很受家长们欢迎，先后有40来个孩子送过来。过去村里也有类似的幼儿班，但只是看孩子，不教文化课。家长们也要按在别处一天一个孩子一元钱的标准给小姐妹，张宣说，我们俩都是小孩子家，一天一个孩子就收五毛钱吧。
就这样，一个暑假下来，姐妹俩挣了将近300元钱，算上家里节省下来的卖牛的钱，也没凑足一千元。
“我们怎么才能都上学啊？”张宣忧愁地想。
4. 带着妹妹上学，校园里的特殊家庭
正当小姐妹一筹莫展的时候，恒阳中学了解到张宣家的情况，恒阳中学是曲阳县的一所私立中学。一天，校领导找到了张宣，提出如果她来恒阳高中就读，可以免去她的一切学杂费用，并提供生活补贴。
亲戚邻居都替张宣高兴。不料张宣却没有人们所预料的兴奋，她沉默了半晌，犹豫着对校方说：“我到恒阳中学读书当然好，不过，能不能再给你们添个麻烦，让我把妹妹也带上。”
学校有些吃惊，但他们了解了张宣家的情况后，被感动了，最后学校不仅同意了张宣的意见，并承诺每年给小姐妹提供1000元的吃饭补助。
就这样，求学的大门又对姐妹俩敞开了。张宣带着妹妹来到恒阳中学免费读书，张宣上高中，张婷上初一。学校，成了她们新的家。
尽管学杂费不用自己掏，但吃饭、穿衣、课本以及日常开支仍是个巨大的负担。
学校里的每年1000元补助是她们的主要生活来源，为了合理安排它，张宣节俭到令同学们惊讶的程度，她把两人每月的生活标准定在60元，包括吃饭和买一点简单的生活学习用品。早晨、晚上只吃馒头和咸菜，中午小姐妹俩只买一份菜，俩人伙着吃，吃的菜都是最便宜的白菜、萝卜，连稍微贵一点的土豆都很少吃。
由于上的是私立学校，学生们的家境一般都比较好，张宣自己觉得艰苦点没什么，因为她是姐姐，在上学一年半的时间里，她连一角钱的冰棍都没给自己买过。但每次到妹妹宿舍，她看见妹妹的其他同学吃的用的都有，而妹妹什么也没有，她心里发酸，有时她就会狠心从紧张的生活费中拿出五毛钱，给妹妹买袋方便面，哄妹妹开心。
从带着妹妹独立生活起，张宣就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都是穿妈妈留下的旧衣服，两个月前，一个亲戚花了几十元给她买了一条牛仔裤，她说，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穿牛仔裤。
恒阳中学校长闫慧杰告诉记者介，入学后，张宣的成绩很好，一直是年级的前几名，还曾考过全年级的第一名。
如果您想给张宣姐妹提供帮助，请与河北省曲阳县恒阳中学教导处联系，电话0312—4283791，邮编07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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