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9:00,杭州市殡仪馆小厅里有五位送行者。
小厅前方,挂着一幅红底金边照片,照片上一位老太太淡淡微笑,厅里回荡着一首熟悉的旋律——《好人一生平安》。
逝者吴玉珍,祖籍绍兴,3月10日逝世,终年86岁。
“曲子是我们精心挑的,我们觉得很符合母亲的一生。”女婿何大钧说,“生老病死不可避免,老人家的晚年是快乐的,没有遗憾,所以我们不叫追悼会,叫送别会。”
简单,温暖——这场告别仪式很特别。
1985年3月8日,我们的婆婆妈妈
吴老太退休前在杭二棉做总务,退休后,1980年,热心的她又担负起了一项重要职责——在杭州最早的大型居住区朝晖街道朝晖一区(现黎园社区),担任第一任居委会书记,她兢兢业业工作了近十年,为这个杭城最大的居住区,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事情。
22年前,1985年3月8日,三八节,《杭州日报》第4版刊登了记者莫小米写的报告文学《我们的婆婆妈妈》,当时64岁的吴玉珍,也在被采访之列。
文章开头是这样说的:
不管是万米无疵布的模范挡车工,还是蜚声艺坛的芭蕾演员,无论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还是大权在握的人事处长,都有着另一种共同的身份。当他们回到自己的家——这个社会最小的单位,就得归居民干部们领导。
聪明的读者领悟了:你该不是想说说那些婆婆妈妈吧,谁不知道她们?进过一两年扫盲班,鸡毛蒜皮当大事情,啰嗦起来没完没了……
确实,我也曾这样想,可是,当我来到朝晖新村——这个包括二十一个居民区,拥有二百九十九幢居民大楼,居住着占本市人口二十五分之一的新村,走访了几位婆婆妈妈后,想法就产生了变化……
文章采访了5位朝晖新村居民干部,吴玉珍是最后一位:
我在单位里搞总务,我总以为搞过总务的人,随便啥事情都好做了,哪晓得居民区工作还要难做呀。”河南居民区的支部书记吴玉珍这样对我说。
累一些,烦一些,我们的婆婆妈妈们并不计较,“难”。“难”在哪里呢?
开展“五好家庭”活动,有人不以为然:评不上怎样?评上了又如何?有奖么?
动员搞卫生,调解纠纷,有人反感:爱听听你两句,不听你又怎么的?扣我奖金还是扣我工资?
有人嫌啰嗦,竟给气喘吁吁登上顶楼的老人吃“闭门羹”;有的“男子汉”不屑于和她们讲话,推出老婆孩子去应付;有人嘴里不说心里想:你只配给我家当当娘姨。
不尊重人的人,也不懂得尊重自己。
只有金钱才是动力杠杆的人,是地道的可怜虫。
吴老妈妈细声慢语,话里却包含着哲理。都说她善于做过细的工作,我觉得已得到了证实……
家里人一直珍藏着这份报纸,看完文章,我给同在一幢大楼上班的莫小米老师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当年采访情况。
虽说已过去22年,莫老师对吴玉珍还是蛮有印象:“记得!记得!老人家瘦瘦的,脸庞清秀,很清爽的。整个采访过程中,她都很安静,说话细声慢语,感觉上特别容易亲近。”
当时住在朝晖三区那两幢房子里,是很风光的哦!
“我们是朝晖一区的第一批居民,当时一过中北桥都是农田和工地,朝晖这边最开始就四幢楼房,妈妈那时就是居委会书记。”女婿何先生说。
“当时小区里真是什么都没有,记得最清楚的是,她为给小区搞一个茶室,把我们家里煤球拿了出去。当时,煤球可是要凭票子才能买到呢。”
吴玉珍老人工作时的朝晖到底啥样?昨天,我们辗转找到一位见证人——金允吉先生,金先生1985年10月到朝晖街道,现仍在街道综合科工作。
那时候,从天水桥下来,朝晖一区这边只有十几幢房子,二区还在建。蛮乱的,汽车啊、工地啊,骑自行车都骑不过来。
当时也不叫朝晖街道,叫朝晖新村,最初筹建的时候,只有4个人,现在朝晖好又多超市这里,早先是兰苑剧院,剧院拆掉后,就在那里搭了个工棚,算是朝晖新村管委会办公室,这应该是1983年左右的事了。
朝晖一区最早的住户,主要是单位分的住房,有华东设计院、杭一棉、杭二棉,还有杭州制动材料厂等等。朝晖一区分四个居民区,分别叫河南、河北、黎南、黎北。
朝晖二区也是一些省级单位的住房,分三个居住区,有玉公桥、六柳庙等,合并后,现在的朝晖二区就叫玉公桥社区。
朝晖三区,最早只有四幢房子,两幢是住宅,当时主要卖给在杭州的华侨、侨眷住,所以,当时住在朝晖三区那两幢房子里,可是很风光的哦!
还有两幢房子,一幢是中国水稻研究所,一幢是中国银行,中国银行后来搬到延安路去了。
所以,朝晖三区当时分为两个居民区,叫华一、华二小区,就是华侨的‘华’,后来合并,现在的朝晖三区就叫华联社区。
后来,朝晖这边发展起来了,大批居民住了过来。朝晖七区、九区住户,主要是当时杭州改造中河、东河时,拆迁过来的居民。到1988年左右,朝晖一到九区都基本建好了,那也是朝晖街道住宅区最多的时候,有32个,后来经过几次合并,才到现在这个模样。
杭州市民政局资料显示,现在,朝晖街道有10万人口,9个住宅小区,600余幢楼房,仍是杭州市最大的住宅小区,下辖河东、潮王、大家苑、应家桥、施家花园等12个社区。
我们当然累,可回了家还不好说累
韩荷花,朝晖一区河南居委会第二任书记,曾和吴玉珍共事多年。
“我们那时候,当居委会书记、主任啊什么的,都是义务的。我是1984年到居委会的,当时小区情况已经比较好了。有了石子路,有了绿化,都是吴玉珍她们几个人一手弄起来的。
“那时候还没安上煤气,用煤炉,家家的煤炉都放在过道,煤球和柴火也都堆在过道,上面要是来检查卫生了,我们都要挨家挨户通知大家,把煤炉放到家里。总是她先给我们分配,谁负责哪幢楼,大家分头行动。
“当时呢,书记管思想,主任管生活水平,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想不通了,这些都由书记来管。吴玉珍就经常要做这样的事情。当时大家生活条件也都一般,日子难过了,矛盾也就多,她只要知道哪家有矛盾了,就会主动上门。
“当时就是这么一天天做下来的,一天下来,我们当然累,可回了家还不好说累,都是自愿的,要是让子女听到说累,肯定不让我们去干了。要我说,当年我们的辛苦,都是靠境界来支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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