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汉，拿什么留住外来工的心(组图)

　　吃饭不见服务员，洗头要排队，购物竟要预订。近两年来，在城市的多个行业，竟然出现了有钱难招人的现象——大武汉，拿什么留住外来工的心文/记者张军丁玥实习生夏露图/记者万多

　　提要

　　春节过后，不少武汉市民感到身边的异样：一些餐馆里的服务员变少了，部分美发厅洗头要排队，到商场购物居然要预订……

　　调查显示，越来越多的农民工开始理性地选择城市，近年来，从服务业，到涉及民生的10多个行业，乃至武汉市民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均受到了“用工荒”的影响，而且这影响愈来愈强烈。这么多岗位，怎么没有一个适合我

　　各行各业缺人手

　　市民生活不便

　　镜头一：餐馆服务员减少

　　近日，唐小姐及家人在汉口某餐馆就餐，需要临时加菜，可叫了半天也没叫来服务员。看台服务员后来解释，店里人手不够，她一个人要看4张台子，还加一个包房，实在是忙不过来。

　　镜头二：新房装修开工难

　　家住武昌小东门的陈先生，春节前就与一个小的装修公司谈好，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开工，陈先生去咨询才知道，这家装修公司的工人回家过年后就没到公司来了，仅剩的几个工人每天要去不同的工地，轮流地跑，实在没有多的人来干活。

　　镜头三：洗个头要排队

　　喜欢美发的朱女士发现，现在无论是周末还是平日去理发，总要排队。排队的原因不是因为理发师不够，而是“洗头工”（洗发助理）忙不过来。以前一个理发师会配备3个助理；现在一个理发师有1个助理就不错了。

　　朱女士喜欢去理发店还有一个原因，原来去理发店都可以享受一下头、肩按摩服务。可现在人手不够，很多理发店都取消了这项服务。

　　镜头四：购物竟要预订

　　武昌的胡女士，2月底在武昌一家百货商店选中了一双长筒时装靴，但当时没有合适的鞋码，商家说，可以另外补货，于是胡女士在商场缴纳了100元订金。可是等到3月19日，胡女士订下的长筒靴还是没买到。眼看天气都要热起来，长筒靴买来也不能穿了，胡女士要求退还订金。商家负责人无奈地表示，断货的主要原因是生产厂家严重缺工，生产线运转已经跟不上市场需求。

　　“缺人手！”面对消费者的责难，上述企业负责人众口一词。既然缺人就招人吧，可来自劳动力市场的反馈很不乐观。

　　劳动力市场怪现象

　　招工看人不看证

　　企业所缺的人手多是外来人员，主要是农民工。春节后，楚天金报为方便返城农民工找工作，联合武汉各城区劳动力市场举办了“金报帮你找工作”活动，先后共举办了10场免费招聘会，提供岗位3万多个，约2万人次参加了招聘会。据市场统计，活动期间，约4000名求职者与用人单位达成用工协议，只占到岗位数的13%。

　　巨大的用工需求与实际招工短缺的落差，让这些招聘会上演了种种怪现象：

　　技术型行业多存在一定的危险性，根据国家相关法规，技术岗位都必须持职业资格证上岗。记者在近日劳动力市场举办的各大招聘会现场发现，技术型岗位招工仍占主流，但招聘钳工、焊工、电工等的展台前都比较冷清。记者以电工求职者的身份应聘多家单位，并称“只有技术和经验，还没有拿到资格证”时，仍有多家单位欣然许可，让记者先填表面试。

　　据武汉各城区劳动力市场初步统计，目前武汉市的技术空岗和求职者的比例大约是20比1。在这样的“技工荒”环境下，不少用人单位都开始看人不看证，只要有相关技术和工作经验，能够立即上岗的，就马上聘用，有没有职业资格证，都不重要。一些用人单位在招聘现场就打出“上岗后，免费提供培训、考证机会”的优惠政策，吸引懂技术的求职者。

　　然而，一些企业就是这样降低标准，还招不到工。于是在几场农民工专场招聘会上，竟出现了一些用人单位现场“抢人”的“镜头”：

　　本月初，在汉口一家劳动力市场举办的新春招聘会上，记者看到，5位结伴来找工作的江西九江农民工，被两家招聘餐厅服务员的企业扯来拉去，一位农民工的背包被其中一家用人单位抢在手里，死死不放，把农民工吓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的结果是，由于招聘方太“主动”，让求职者失去了信任感，招聘以失败告终。餐饮业缺工已成为老大难

　　“神龙”也喊招人难

　　缺人手在新兴行业蔓延

　　在招聘会“抢人”的企业告诉记者，“抢人”是无奈之举，因为人太难招了。

　　“用工荒”缺口最大的是酒店宾馆服务业。记者在市内大大小小的餐馆及宾馆酒店调查，几乎所有的餐馆都在招人，而且是一年四季都缺人。一家餐馆的老板说，这个行业人员流动性太大，能够做满一年的都不多，餐馆门口贴的招聘启事只有长期贴着。

　　武汉餐饮业协会秘书长涂水前说，餐饮业缺工问题已经成老大难问题，从一般的服务员到管理人员，都严重短缺。目前已经出现了“用工紧张——招工难——加大招工频率——短期培训——突击顶岗——很快跳槽——用工紧张”的恶性循环，这样的循环导致一些企业员工素质不高、服务质量难以稳定，投诉增多。

　　记者调查，装修行业同样一年四季都在招人，因为这个行业流动性很强，一些小的公司招人更加困难，这一点也直接影响了公司的业务。

　　嘉禾装修公司惠济路运营部一负责人说，这两年家装市场招工压力越来越大，以前木工和泥工都是40元/天，现在涨到100元/天了，有的工人还是不愿意干。据武汉市建筑装饰协会初步估计，目前，武汉市装修行业工人缺口已超过千人。

　　家政行业是近年兴起的用人大户，缺工现象也很严重。洪山一家小阿姨家政公司李经理说，要不是参加金报举办的相关活动，还真难招到足够的工人。

　　除此之外，服务业中的美容美发、洗浴康乐、宾馆住宿等，商业中营业员、营销促销员，以及服装加工、机电维修、制造等行业纷纷在招人方面叫“渴”，就连武汉制造业中的骄傲神龙汽车公司也出现了招人难。

　　记者发现，这些用工短缺的行业，多是近年来发展比较快的行业，而且行业企业增量越大，用工缺口越大。“用工荒”开始影响武汉市民衣食住行，并向更高技术含量的制造业等领域蔓延开来。

　　工资待遇低 民工向外流

　　10万用工缺口考验武汉

　　招人难的问题，武汉有关部门正在密切关注。武汉劳动力市场负责人、高级职业指导师李永洪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用工缺口向更深更广方向蔓延的问题，客观存在。从劳动部门监控调查的数据看，全市每年的用工缺口近10万人，但行业专家认为实际情况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用工缺口最大的是酒店宾馆业，商贸行业的用工缺口也在危险地扩大。

　　李永洪说，从2004年下半年开始，武汉出现了外来农民工流量减少、流入速度降低等现象。以劳动部门的统计，常年在武汉打工的外来农民工以往每年在40万人左右，前年减少了三分之一，去年年初减少到了约一半的样子。以去年春运期间为例，汉口火车站等主要出入窗口，大量务工人员拥挤在广场候车的现象已经不复存在。

　　究其成因，专家说，首先是受国家宏观政策的影响，一系列惠农政策出台，农民安心务农的多了。其次，全国各地先后对限制农民工务工的政策松绑。农村务工人员可南下北上、东进西出，客观造成滞留在武汉的农民工相应减少。第三，由于交通运输网络的建设，农村务工人员流向更趋多元。省社科院研究员冯桂林说，民工由原来聚集在珠三角地区、长三角，开始转向东北、西部。东北地区主要是沈阳，作为正在进行改造的老工业基地的沈阳，近两年上马了不少新项目，不低的待遇，不高的消费水平，吸引了不少农民工北上。西部主要有兰州、新疆乌鲁木齐，前去打工的民工都比往年多。

　　就武汉而言，用工缺口大的行业，普遍存在工资待遇上涨缓慢的现象。具体来说，餐饮宾馆业是用工缺口最大的行业，同时也是工资待遇涨幅最小的行业。

　　据劳动部门监测，近几年加工制造业的工资涨幅在10%以上，有的行业达到13%，而餐饮宾馆业一直在3%-4%的涨幅空间徘徊，甚至低于同期社会物价的涨幅水平。待遇低直接影响了择业者的就业兴趣。今年春节后，武汉市的用人单位员工约有30%不再回到原单位继续工作。

　　李永洪说，这些数据显示，武汉的“用工荒”确实是受到来源减少、国家宏观政策的影响。但实质上，原因还有很多，用工短缺问题在国内东部、中部地区普遍存在。相对长三角、珠三角等发达地区，武汉政府在政策层面、以及用工企业的应对措施尚未跟上。而最关键且最容易忽视的是人的因素，无论是农民工、外来工，这些打工“人”的因素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外来劳动力在觉醒

　　企业盲目投资将受抑制招聘会现场，求职者找工作趋于理性

　　春节前，黄石人张洋从深圳来汉。他在深圳打工两年，听说武汉奇缺技术工人，于是想凭借自己熟练的技术，在武汉觅一个电焊工的工作。但他参加了多场劳动力市场的招聘会后发现，虽然很多企业招聘电焊工，岗位工资也比前两年提高了不少，但张洋认为，这些技术岗位每天工作的时间普遍很长，一般都要10个小时，有的竟超过12个小时。而用人单位的解释是：“没有办法，现在缺人手，等多招到人，工作时间就会缩短的。”

　　张洋在寻觅了一周后，对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一家企业产生了兴趣，该企业开出1500元月薪，另有加班费，每天免费提供午餐，还有集体宿舍，每天工作8小时，一周休息一天。

　　虽然这家公司的月薪比深圳的要低一些，但在日常生活上开销还是比较少。于是，张洋决定和企业签订劳动合同。但在签合同时，张洋发现，用人单位为了稳住技术工人，专门在劳动合同上添加了补充协议。如，签订3年以上劳动合同，单位才统一为其办理社会保险；并且员工提前解除劳动合同的违约金高达每个月400元。

　　这些补充协议让张洋感到很没有安全感，最后他又放弃了。后来，张洋给记者打来电话，称他准备回黄石工作，据说，黄石也有月薪1500元的工作机会，而且在家附近，可以减少很多生活开销。

　　一度被称为“盲流”（盲目流动）的农民工自身的觉悟，给用工单位招工思维带来革命性的影响。一些技术含量低、用工较多、待遇不高的行业，必将受到抑制。而即便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行业，如果投资人受利益驱动，跟风上马，必须付出比同行更高的人力成本。

　　谁来破解用工难题

　　专家：呼唤更多优惠政策

　　包括武汉在内的大城市用工缺口问题，已经得到省政府的高度重视。省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所长徐楚桥说，近年来，省里每年都要布置专项课题调研，与农民工外出就业相关的，还有大学生就业等问题。

　　据该所2005年调研数据，实际上，湖北省农村劳动力总量为2126万人，其中耕地用人927万人，约有1199万剩余劳动力需要转移外出务工。

　　由此可见，湖北省农民工的资源还很丰富，但接受过各类技能培训者仅占全部转移就业者19.8%。

　　徐楚桥说，今年“两会”期间，温家宝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里，提出在普通本科高校、高等职业学校和中等职业学校建立健全国家奖学金、助学金制度，不仅体现了国家致力于教育公平的信心和决心，也表明了鼓励职业培训教育发展的决心。

　　此外，有关专家提出应对“用工荒”的对策，政府应出台更多低层次广覆盖的优惠政策，引导社会营造尊重、支持外来工的环境，让外来务工人员愿意留下来。用工企业应以人为本，稳定上到管理层下到勤杂班组各层面的人员，让员工留得住，相对减少“跳槽”流动，缓解招工压力。而外来工本人，也应视自身能力寻找匹配的工作，不断加强技能学习，提升竞争能力，拓宽就业面。只有多管齐下，用工缺口问题才能得到有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