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签售现场,有人穿着写有“孔子很生气,庄子很着急”的广告衫来搅场子,激起了几点浪花。以徐晋如为代表的一帮中文博士联名抵制于丹,要以捍卫汉语的尊严为名来抗击那些打着文化普及幌子的欺世盗名之举。
陈丹青有句为易中天辩白的话流传很广:孔子要是活到现在,也会霸占电视台。
“联名抵制”这种东西,也就是姿态而已,本来汉语经典被庸俗化、被曲解,那些本该负责阐释的中文系学者就有责任,谁让他们自己放弃阵地,或没有想过如何去满足大众的需要,用疲软和缺位给了别人乘虚而入的机会呢。不过,如果说孔子会因于丹而生气的话,那么他绝对应该先听听马三立、王凤山的相声《吃元宵》:对《论语》以及他本人最经典的歪解,当属这个段子,实打实地拿孔子和他的两大门徒开了涮。说三位大贤穷困潦倒,孔子领头走进小吃店里,在“江米元宵,桂花果馅,一文钱一个”的招牌上加了一竖,改成“一文钱十个”,不但多讹了店家九个元宵,还喝了四十多碗元宵汤。除此之外,还有一堆《论语》歪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指孔子家里的一台破电视,“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是说孔子的自辩“我没有烟瘾,我那是抽着玩”,“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指的是孔子七十二门徒里三十人已婚,四十二人未婚,等等。
孔子可能真会对于丹不满,但只要他有一点气度,一定会对《吃元宵》付之一笑。易、于们的“文化普及”总是半遮半掩,一气说下来,也不讲明哪些是学界定论,哪些是一己之见,哪些是即兴发挥;而相声不仅明说了这是“歪解”,而且“歪”得点到为止,在马三立的演绎下,孔子仍是一个儒雅的圣人,更因为食了人间烟火、长了凡人皆有的小心眼而可亲可爱。无论怎样,我们不能说易、于是在“歪解”古人,他们无法放下学者的自命,总希望把自己的观点说得更像真理一点。相比之下,《吃元宵》展示的则是一种有言在先的虚构和荒诞产生的感染力:它仍然保留那个语境,每一种表演性的歪曲同时也是在丰富人物本身。这种感染力我们还可以通过侯宝林、郭全宝的《批三国》领教,可以通过苏文茂、马志存的《戏剧与科学》领教:我们领教的是“歪解”者的智慧,是演员在一本正经和插科打诨之间精准把握的分寸感。苏文茂在《戏剧与科学》里讲解《失街亭》的全过程时,马志存偶尔插一句“当时要是拍份电报呢,街亭准丢不了”,引人会心一笑而已,不用担心罗贯中在地底翻身,或有人打着老罗的招牌来问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