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来已久的“万国弄堂” 新华路,旧梦缭绕上海老别墅区

　　直到几年前，新华路上还只有48路一条公交线，因为很久以前这里就不怎么需要公交车，因为这里的每一栋房子几乎从诞生起就有车库，因为这里是旧梦缭绕的上海老别墅区。

　　高贵和清冷

　　三月的黄昏，新华路有种别样的美。

它并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介与淮海路和凯旋路之间。两旁的法国梧桐枝叉连成了一片嫩绿的天。说起新华路，大家第一个反应可能就是上海影城——中国第一家五星级影院、国内最大的影城之一,这座流畅的现代建筑几乎已经成了新华路的一张名片。然而，人们也许不知道，当年这一带是一片用砖墙围起的空地，里面有一排平房和几排马厩，门前竖着块英文招牌ColumbiaRiding，译成中文便是：哥伦比亚骑术学校。

　　与生俱来，这条路就已经卓尔不群。

　　“U”来已久的雍容

　　上世纪30年代，最早到这里来学骑马的都是居住在租界的外侨，尤以英国人居多。当时这段路上极少有汽车驶过，即使听到汽车喇叭声，那些受过训练的马匹也不会受惊狂奔。就在骑术学校的对面，新华别墅静静地伫立，低调而雍容。

　　“外国弄堂”是民间的俗称，指的是新华路211弄、329弄。这两条弄堂互通，呈英文字母“U”字状。

　　当年地处法租界边界，因为环境幽静地价便宜，富商纷纷在此置业，落下各自各精彩的小楼优哉游哉，未料到如今竟成了上海花色最多的老别墅群。明明是上海的地界，却被这些争奇斗妍的老洋房迷惑了，疑似身处异国他乡的弄堂里。

　　从弄堂口往里张望，看上去不是很深的，但绝对望不清两旁风貌各异的别墅小洋楼。它们统统“猫”在遮天蔽日的水杉后面。慢慢踱进去，透过枝叶间只允许阳光泄下来的缝隙，才见得到那些环宇搜奇般的各色小楼。

　　这里的干净有种欧式的明朗与多情，连同着路边的法国梧桐一道显得曼妙而感性。一座又一座隐在树丛后的老别墅都有着近百年的历史，每一座别墅都各具特色。可以看到山墙上挑处轻盈的螺旋阳台，被反S形铁制栏杆环抱：这是西班牙风格的；陡峭的屋顶上哥特式连体砖烟囱矗立其上：这是英国乡村风格；半圆拱券的门窗洞口周边由红色清水砖做边框：这是法国风格；飞檐斗拱，白墙黄瓦：这是中式风格；当然也有风格简约的现代建筑……它们有着不为人知的寻常或是不寻常的过去，它让这条隐匿在新华路上的弄堂有种与这座城市若即若离的美丽与苍凉。

　　顶极建筑师的得意之作

　　七十多年前，这条弄堂里住着许多国家的外侨。内有数十幢风格各异的花园住宅，式样有英国、美国、荷兰、意大利、西班牙等。新华路上要记得的名字是匈牙利现代主义建筑师邬达克·拉地斯拉夫。上世纪30年代，上海留下了他一生中最杰出的大部分作品——大光明电影院、国际饭店、绿屋，并且因为它们而在上海红极一时。他在这条路上设计了数十幢漂亮的别墅，包括329弄36号的“蛋糕房子”——上海少有的二层圆形花园别墅，因为形似蛋糕而得名。不知道生活在蛋糕里是否会比较快乐。这位活跃在上海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建筑大师，当时的开发设计理念是：交通方便、拥有产权、居住舒适、外形美观。或许是因为太留恋自己的作品，邬达克亲自设计的自己的宅第就坐落在“外国弄堂”附近的番禺路上，最大特色是三个绑在一起的花型烟囱。

　　门庭变换岁月留痕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这些小别墅俊俏的旧日模样也已显出些许颓败的迹象。好几处旧别墅，被72家房客各自领了去，仅是从黑黢黢的门洞里望去便能感受到没落贵族的气息，那拥塞住过道的自行车便是明证之一。而冲出墙去，挑出二楼的小阳台让人幻想连连，疑是罗密欧秘密约会朱丽叶的那一只，如今却挂满了一阳台湿漉漉的“万国旗”。

　　越往里走，便越显得清静，街上的车流正在拥堵，待在里面好象与外面的世界混无干系，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只听得到晒太阳的老太太们操着的吴侬软语。藏在深处的小别墅，整洁了许多，簇新的金属大门紧锁着一园子的花草闹意。透过开在墙壁上圆形的花窗，望得见内里的小楼刚粉刷一新，像是有了身价不菲的新主人。

　　而另一栋红砖绿瓦的小洋楼，盖得像间教堂，煞是气派。只是此时肚皮已掏空，里面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原来正在翻修，想是也有了新主人。

　　“外国弄堂”里，最精彩的房子多有铁丝网伏在墙头，幸好未有听到狗吠声。

　　在里面兜兜转转一圈，把眼睛喂得饱饱的，才肯出来。迎面撞见街对面有飞檐的巨型老房子，像是欧陆风格与传统中国建筑的杂糅作品，显得非常突兀。好像前不久还挂着汉语大辞典出版社的牌匾，不知道何时已换成了《漫动作》杂志的安身立命之所。据说这间老宅是1948年左右的作品，某富商还未等享受几日，便变换成了家医院。上世纪80年代又成了汉语大辞典出版社。

　　而守在这间夸张老宅两旁的便是马哥孛罗面包房，一边卖咖啡，另一边卖面包。虽然窄窄的，小小的，却是登琨艳当年在上海的第一个室内设计作品，也有超过10年的历史了，却从未觉得有丝毫落伍。

　　新华路329弄32乙

　　式样：瑞典风格建筑

　　历史：曾经是瑞典驻上海总领事馆，2000

　　年被列为上海市优秀近代建筑保护

　　单位。

　　目前状态：普通民居，大约五户人家

　　这里曾经是瑞典驻上海的总领事馆，周身彰显着它纯正的瑞典风味，北欧特有的垛墙点缀在其中。解放后它成为普通百姓的居所。两层小楼中住着大约五户人家。

　　住在一楼的江老先生，退休后闲暇时间就在院子里种葫芦，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最大的一个重达十斤，最小的才五厘米高。老先生退休前曾在印泥厂工作，喜好绘画；偶然在城隍庙看到有人出售葫芦制作的工艺品，遂萌生了在葫芦上作画的想法。现在老先生的房间到处都挂着他的作品——葫芦宫灯、葫芦风铃；窗前搁着图纸颜料画笔，画累了就去院子里走走，伺候他种的葫芦。

　　1991年，当年住在这里的瑞典领事后裔来到这里寻找祖先的足迹，已经是一楼主人的江老先生和夫人还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合影。

　　新华路211弄1号

　　式样：西班牙风格建筑

　　历史：邬达克的典型住宅建筑作品之一，

　　建于1940年前后。

　　目前状态：办公用房，上海民族乐团

　　这座独立的花园别墅，占地934平方米，整座建筑充分运用了西班牙建筑的建筑语言和构图，特别是两座烟囱出口的尖拱使整幢建筑个性突出，成为较典型的西班牙风格住宅。反S型铁质栏杆的阳台，让人不禁浮想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互诉衷肠。

　　别墅原主人是上海哥伦比亚唱片厂英籍经理。上海解放后，英籍经理回英国，由一位王姓代理人代管。

　　上海民族乐团成立，租借了这幢房子，由民族乐团使用。当时每间房里都有一些原主人留下来的家具，有的一直保留至今。现在厨房里的一张长桌、壁橱都是原主人留下来的。值得庆幸的是，1号的整修非常小心地保留了建筑原来的风格，空调外机被细致地隐藏在小树林的后面，烟囱里还会冒出袅袅的炊烟。

　　1957年底，原房屋主人曾经来上海看过房子。1980年前后，原主人的女儿来中国旅游，专程寻访了自己童年生活过的老屋。

　　新华路329弄36号

　　式样：西班牙风格建筑

　　历史：“蛋糕房子”是上海稀有的二层圆

　　形花园别墅，因为形似一只蛋糕而得名。

　　目前状态：公司改建，办公用房

　　这里曾经是原同济大学校长周均时先生居住过的西班牙风格花园住宅，即使在各有风味的“万国弄堂”中，它的蓝色屋顶和圆圆的蛋糕造型也显得与众不同。

　　新华路329弄17号

　　式样：西班牙风格建筑

　　历史：不明

　　目前状态：私人住宅

　　记者看到这座洋房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其朱红色的车库门。红砖砌成的拱门衬着洛可可式黑色铁质花纹，特别体现建筑的个性，使整个建筑形成了一股向上的动感。

　　新华路211弄2号

　　式样：英国乡村式花园住宅

　　历史：英国传教士李佳白住宅，建造于1925年，是记者在本次采访中见到的“万国弄堂”内最早的建筑。

　　目前状态：整修中

　　由于正在整修，211弄2号的这幢建筑大门紧锁，然而细雨绵绵中，尖尖的屋顶和灰色的砖墙勾勒出这座哥特城堡一般的英式建筑，极易勾起人们心中最深处的冒险欲望。

　　午后·楼梯·猫

　　“万国弄堂”里几乎每一扇门都有着神奇的吸引力，路过一幢不知名的旧屋，哥特式的拱门让记者凭着自己的好奇心走了进去，幽暗、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霉味，只有木楼梯的转弯处那扇铁质格子窗透出隐隐的光线。踏上第一格楼梯，“嘎吱”一声，紧接着“嗖”地窜出一个不知什么物体，定睛才发现是一只蜗居着的花斑猫——《红楼梦》里，凹晶馆荷塘惊起的鹤助史湘云对出一句“寒塘渡鹤影”；午后木质楼梯上的猫，却只是着实吓了记者一跳，兼带一声惊呼又把跟随在后的摄影师唬得不轻。

　　窥探·本质

　　211弄2号那幢建于1925年的别墅，不知什么原因空置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一条粗实的铁链紧锁。我们去的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沿着砖墙红瓦上蜿蜒的枝蔓滴落，英国乡村式的建筑散发着艾米丽·勃朗特《呼啸山庄》里描绘的苍凉和厚重，夹杂着历史的气味扑面而来，仿佛只要推开那扇铁门就能触手可及，而角落的青苔则是这种感觉的保障。

　　终究不死心，前前后后绕了几圈，居然在相邻的房子里找出一条仅一人宽的小路，爬过废置的窗户，翻过墙上的大窟窿，这幢宛若古堡一般的建筑，它的全貌终于展现在我们眼前——内部已经全部清空，清晰地展露着建筑最初的骨架。然而布满灰尘却依然精巧雕花的楼梯、架空地面铺设的细木条地板、水泥剥落后露出钢筋的门楣，这些最细小的地方仍然能看到它的幽雅从容，仍然彰显着它曾经的繁花似锦。

　　数字·记录

　　10步“万国弄堂”的门房阿姨告诉记者，进弄堂10步，是分贝临界点。任凭外面车水马龙，只要走进弄堂，仅仅10步，那些城市的喧嚣就无法再打扰到你——这里的大面积绿化忠实地守护着它们的主人。

　　47幢新华路附近有太多值得探寻的老房子，仅从211弄到329弄的区域内就有47幢别墅。没有一幢样式重复，它们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故事。

　　925年这些老房子建于不同年间，最早的建造年代还没有统计，不过在记者所遇到的211弄到329弄中的老洋房，最久远的建造于1925年。

　　此时，试想你闲坐于有众多多国风格建筑“万国弄堂”中一个别墅后花园的藤椅里，细品下午茶的恍惚——啜饮英式黑咖啡，细嚼荷兰牛奶饼干，倾听来自周遭老别墅的台阶、砖缝、扶梯转角、晒台厅廊述说的往昔时光……

　　后记：房子的意义

　　傍晚走过新华路，街边的公寓隐没在粗大的梧桐树里，陈旧的铸铁院门紧紧关着，里面只透出满树的樱花。很奇怪，一直以来都觉得，住在这里才有一种生活在上海的格调。无论是生于斯长于斯，还是怀揣梦

　　想抱负而来，上海已经溶入我们的血脉，如果无法真正舍弃这个城市，一定会给自己待在这个城市找个理由，一定要给自己在这里的生活做个标记——比如有间房子在上海，比如有间房子在新华路。申城世外有桃源绚丽服饰融汇东西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