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体坛英雄的背后，有一群人非常重要——陪练。中国的很多运动队都有陪练，比如乒乓球、羽毛球。有些人从陪练成为世界冠军，陈忠和更是从陪练到助教直至主帅，并带领中国女排两次夺取了世界冠军。但更多的陪练则是无名英雄，他们很少有人了解。中国女子柔道队的徐立功当了十几年的陪练，给孙福明、唐琳、刘霞、冷春艳、袁华等五名女子柔道世界冠军做过陪练，而他的名字却很少有人知道。
蓦然回首“十几年陪练一晃而过”徐立功给人的第一印象与记者想象的有些许不同。略卷的头发伏在他的头上显得格外怡然。年近30岁的他面色白里透红，一件红蓝运动上衣把徐立功衬托得更加精神。“像做梦一样，十几年就这么一晃而过。”坐定以后，徐立功向记者感叹道，“当时还是个孩子。”同样是奥运前夕，同样是正在朝自己的目标奋斗着。“2004年，我26岁。当时正在为上中专做准备。有一天下午，突然接到咱们领导的电话，说希望我在赛前回到队里面为刘霞做陪练。
”徐立功稍稍停顿了一下，轻轻吸了口气，“如果这个时候又回队里做陪练，意味着我这一年的学习计划将被完全打乱。而且自己当时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奥运前期高强度的训练工作。”他慢慢靠在了椅背上，眼里透着些犹豫。“后来我们领导就一再地劝我，说这是关键时刻。如果全部用年轻的陪练，怕队员会受伤，后来我想想也确实放心不下，就答应了，不过还是以当时做陪练的刘磊、胡立宁、王林他们为主，我主要是做指导工作。”“这让我想起了2000年4月悉尼奥运会前夕的状况。那时我原本已经订好了机票，准备参加在河北举行的全国男子柔道锦标赛。和2004年那次一样，我忽然接到了教练让我留下来的通知。我那时只有22岁，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不要我参加比赛？我平常训练教练也看到了，我练得不好，他不让我去可以。如果我没实力，拿冠军没戏，不去也可以。如果这些都不是，那为什么不让我去？”徐立功曾获得过“全国城运会”男子柔道第4名的好成绩，“这次全国锦标赛，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夺冠机会，真的很不愿放弃。”当时的柔道队教练组考虑到徐立功陪练经验丰富，决定让他担任女选手唐琳的陪练。26岁的唐琳，是中国队冲击悉尼奥运会女子柔道78公斤级冠军最有实力的选手。“这真的让我很难办。”徐立功张了张嘴，笑了起来。徐立功平时训练得挺好，而且以前有基础，现在又具备实力，不让他去参加比赛，他觉得不公平，特别是现在打奥运会。徐立功觉得：唐琳打奥运会，是她冲击人生的目标；而自己的目标，就是这次夺取全国男子柔道冠军，挺进奥运会。这时教练开导他说：是国家的大局重要，还是你个人重要？你好好想一想。把国家利益和你个人利益在你心中的天平上衡量一下，孰轻孰重？“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冷静了，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教练说得挺有道理。运动队员们平时吃苦耐劳地发奋训练，都不是为了个人。如果说自己为了这次能够去参加比赛，而影响了其他运动员的练习，导致能取得好成绩的主力队员没有取得好成绩，自己非但难辞其咎，也于心不安。”就这样，在教练的劝说下，徐立功给唐琳当起了陪练。一度不解“究竟是谁发明了陪练？”“15岁我就进队里当了陪练。”徐立功抬眼看了看从门外走进餐厅的一群说说笑笑的孩子们，“或许我是个天生的柔道运动员，1991年接触柔道这项运动，1992年开始练习，中学在青岛体校里，我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摔倒了那里的老队员。后来，便直接从青岛柔道队进了国家队开始正式学习。”“柔道是一种身体力量与技巧的竞技对抗比赛，每天需要不断地摔、扛、搏……做陪练更是需要技巧。力量顶重了怕把队员弄伤，轻了又达不到训练效果。”悉尼奥运会前刚接触到唐琳，虽然经验丰富，但着实被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孩子来了个下马威。“记得她放开嗓门大声一吆喝，我有点分神。她劲儿很大，一下子把我摔倒在地。那架势根本不像是在训练，简直是正规的比赛。”徐立功苦笑了起来。运动员幕后的汗水挥洒如雨，陪练的工作强度更是可想而知。“我那时要像沙袋一样让她们摔打着练习力量，而且不能让她们受伤。每天450次高强度的背摔训练，这是最难挨的时间。我好怕有一天我真的会承受不住了。我当时就想，这到底是谁发明的训练方式？过去快10年了，我到现在也还这么想。现在又是一帮孩子在当陪练，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要一直熬着，熬到我这个岁数。”徐立功叹了口气，“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一点，无论是做运动员还是做陪练，路都是要靠自己走的。而且一定要自己多学点知识，多一技之长，这样才能更好地安排自己的路。”风趣调侃“觉得我们其实是演员”“咱们青岛是个柔道名城，我们柔道学校最早开始也只是在沙滩上面练习。我是从沙滩上走出来的，来到北京这个更大的‘社会’。陪练虽然只是与队员们有训练上的接触，但察言观色也是必修课。如果看到队员今天心情好，你可以多用点力，加大训练强度；如果队员心情很差，就不能硬来，只能慢慢地逗。”“记得那是2003年的时候，我陪练的队员是个东北人，性格比较直率，喜怒哀乐全在脸上。那天早上大家都到了，我一看她就知道她心情不好，她摔我摔得很重。若是平常我也就无所谓了，会很快爬起来继续训练，可碰巧那天我心情也很差，就故意使性子慢慢吞吞地爬起来，起来后还背对着她。这时候教练过来了，就把我叫到一旁跟我讲道理。然后我就自己去了洗手池，关着门对着镜子练笑，一直到真的是练得眼神都在笑了，洗了把脸，深吸了口气我才出去接着训练。”徐立功的头低了下去，一瞬间又笑着抬起头来，“我当时心里其实很憋屈，觉得我们其实是演员，明明心里不高兴了，还得像大海一样包容一切。不过后来自己陪练的队员拿奖牌了，我也打心里高兴。”深情表述“最享受的是给太太做饭”“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可能是受他们的影响吧，我虽然从小好动，淘气调皮，但是有时间我也能静下来写写毛笔字。”徐立功的手很大，长期摔打已经让他的手掌变得很厚实，手指也很粗壮。想到这样的一双手握着一支细细的毛笔，记者笑着问他写的是哪种字体。“正楷字！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写字和做人一样，写字要一笔一画写得让人看清楚，做人也要明明白白，无愧此生。”徐立功语出平淡，却听得出对爷爷的崇敬和对人生的自豪。徐立功的女儿三岁了，很活泼。女儿被他视为掌上明珠，“不过，我不会告诉她太多我做陪练的事情，包括我的家人，我从来没有让他们来看过我训练。因为不是这一行的老百姓，是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每天这样的训练方式的。”徐立功依然笑着，“我太太是很静的那种，面对她，我最享受的就是做饭给她吃。真的很享受。”“我现在正着手我的毕业论文，内容是围绕四年级的孩子该如何进行柔道训练。柔道是个很精确的运动，会精确到每个人的不同情况。我写的这些东西，会留在北京体育大学作为教材，里面全部都是我这十几年来的心血。”后记像徐立功这样的陪练们的家里，没有一块奥运会奖牌，没有一张在奥运会上获奖的照片。他们每每在赛前陪练完后，把和自己曾经亲密无间的队友送上航班，便各自回家。奥运会又快要到了，他们默默地训练着，即便痛苦，也不会表露，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队员们，就是他们训练生命的延续，这个生命的下一站，就是金牌！信报记者李昊实习生 童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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