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有一些属于自己年轻时代的故事与秘密,不想与下一代人分享。但为人子女的却热切地希望了解父辈的过去。我们的上一代总有许多我们未知的故事,我们也有下一代不知道的秘密。大家都渴望相互了解。)
原来父亲是间谍
“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我的父亲,想与他靠得更近一些。
”———露辛达·弗兰克斯
几年前,美国记者露辛达·弗兰克斯在她的父亲破旧的公寓中偶然发现一个小盒子,里面收藏的东西让露辛达感到无比震惊———几张神秘的地图和折得皱巴巴的外国银行票据,一顶绣着鹰型徽章的纳粹兵帽,一面骷颅旗和一个纳粹记号。
露辛达知道父亲在二战期间当过兵,但却不知他当兵时具体做过什么事情,他总是尽力隐瞒这段过去。现在这个盒子困扰着露辛达,在她心里浮现出许多疑问。在她新文章中,她提到当时她的想法:“我的父亲真的像他看起来那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吗?他在战争中做过些什么事?他是哪一边的士兵呢?”她追问父亲,可是他拒绝谈论这个问题,继续保守着他多年的秘密。
露辛达没有因此放弃。在过去数年间,露辛达不断追问着父亲,同时自己着手调查。父亲最终向露辛达坦白了他的秘密。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德语,从事过间谍与杀手的工作。那顶纳粹兵帽是他伪装成纳粹成员时所使用的。他曾经在一个晚上潜入纳粹总部,窃取了盖世太保即将逮捕的人员名单,并且杀了一名卫兵。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他对自己的女儿说:“留下那顶帽子是为了记住那些他杀死的德国士兵。”
父母亲有一些属于自己年轻时代的故事与秘密,有时并不想与下一代人一起分享。对于老弗兰斯来说,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是一道岁月留在他心中的疤痕。可是从露辛达的角度来看,她热切地希望了解父亲的那段过去。露辛达的搜索工作由那个隐藏着的小盒子开始,后来她在父亲的房中发现一些旧信件。同时,她努力地回忆着童年的点点滴滴,希望可以从中找到线索。
在家庭中隐瞒秘密或者欺骗通常都会引发不愉快。露辛达从懂事起就依稀记得父母之间的婚姻并不愉快,多年后她才知道,原来父亲一直深爱着另外一个女人。父母的不合导致她与双亲关系疏远。母亲去世后,露辛达尽力在情感上与经济上给予父亲支持,也接纳了父亲的爱人。
透过调查,露辛达知道了更多的故事。父亲是第一批见证纳粹罪行的美国士兵。一些士兵从集中营中救出了一些幸存者,但露辛达的父亲因为要赶着下一个任务而没能做到这一点。露辛达在书中写道:“如果父亲能够在那里停留多一会的话,他就不会将他的余生都留在那个地方了。”
父亲去世后,露辛达又拜访了父亲的一些战友和他们的家人。其中一位老兵对露辛达说:“我想你已经问到你想知道的东西了。”露辛达答道:“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我的父亲,想与他靠得更近一些。”结束访问旅程后,露辛达对父亲的印象全然改观了。她写道:“以前我不曾真的了解过父亲,现在我看清楚了,那个在战争和动荡下勇敢的男人。”
母亲竟然是修女
“我们在探访后,发现的是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有角色,有情感,有细节。关键的是,故事是由我来讲述。”———约翰·兰切斯特
作家约翰·兰切斯特的新文集《家庭传奇》讲述了他探索母亲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的历程。他的母亲尤查莉亚担任过修女,并且向周围的人编造了关于自己年龄与身份的谎言。母亲去世后,约翰开始调查和了解她的修女生涯。
约翰说:“教堂曾经要阻止她的离开。”可是有点讽刺意味的是,约翰的母亲在离开教堂获得自由后,给她妹妹写了一封信,开头便是“感谢主使我获得了自由!”约翰认为母亲虽然离开了,但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信仰,她要逃离的只是教堂对她的限制。
尤查莉亚虽然是一名修女,但她也渴望结婚生子。她离开教堂不久后便差点与一名伦敦男人结婚,可是那男人的家人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认为是自己的年纪惹的祸,她开始隐瞒自己的真实年龄,并最后嫁给了约翰的父亲。丈夫渴望拥有一个大家庭,希望多生几个孩子,可是尤查莉亚已经将近40岁了,连生一个孩子的机会都很渺茫。约翰的出生可说是奇迹。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对丈夫坦白一切。父母从来没有把这些秘密告诉约翰。在他的书中说道:“我的父母都没有直接跟我谈过这件事,所有的信息和秘密都是我一个人去挖掘出来的。”
无论探访的历程有多么艰辛,在了解得到结果的那一刻都是会让人振奋的。约翰说:“家庭故事并非一种中立化的理论描述。在我们经过探访之后,那就是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有角色,有情感,有情节。关键的是,故事是由我来讲述。”我们的上一代总有许多我们未知的故事,正如我们的下一代会有许多关于我们的未知秘密。大家都渴望相互了解。(本版编译 黄子虹)
父亲的秘密
节选自露辛达·弗兰克斯《父亲的秘密之战》一书
早上8时,我推开了父亲睡房的门,里面杂乱得犹如刚打完一场战。尽管我给他弄了三只闹钟,但父亲有一只耳朵的听力在二战时失去了,所以他依旧躺在被窝里打着呼噜。我轻轻地摇着他,把他叫起床。
今天我们要拜访博物馆主管波妮·古雷威斯克。博物馆会开设一个房间,专门介绍父亲的故事。我很担心父亲在最后一刻反悔。幸好,他没有说什么,起床穿了衣服跟我一起出门了。
在访谈开始前,父亲说:“我被命令过不能再谈起这些事情。”波妮说:“现在所有关于二战和集中营的故事都已经公开了。”但父亲讲述的口气还是小心翼翼的。父亲的性格便是如此,他总是想把自己隐藏起来,生怕别人知道些什么似的。
父亲说起在军校时的故事。在那里,他学会了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也学会了一身好功夫。就像电影中的情节一样,他能够蒙着双眼把枪支拆装好。
当波妮问到父亲在海军军火局具体是从事什么工作时,父亲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他迟疑地回答:“特殊任务部的上级派我去东北部一个小基地,名义上是去教导枪支技术,实质上是要我去调查官员的贪污情况。我在那里呆了一个月的时间,也发现那边的领导的确做了一些违规的事情,于是我写了报告交给上级,他对我的表现很满意。”
接着,波妮问到:“1945年的4月份,您接受了前往德国的一个特殊任务时,那时您看到了什么?”
父亲经过一番沉思后,终于艰难地开口了:“我们去到欧德鲁夫的集中营。那里简直就是一片地狱,大街小巷四处横躺着尸体,有完整的,也有残缺的。一大堆裸体尸体足足有六英尺高。”
父亲的声音开始颤抖:“很明显,有一些是被德军乱枪扫射而死的。他们死去时的姿势和表情很恐怖。”
“那些尸体在那里多久了?”
“不是很久,他们甚至还没开始腐烂。我对那里的那股味道记忆深刻。”
“你当时什么反应?”
父亲表现出强烈的悲伤,他开始咳嗽,随后缓慢地开口:“愤怒,我感到强烈的愤怒,对德国人的憎恨开始在我心中蔓延。”
我感到父亲的语调就快控制不住他自己的情绪了:“我把我所有的德文书全部撕光了。”
“对于下一代,你有什么信息要传达的吗?”
父亲语带悲伤地说:“千万不要以种族背景去判断一个人。”
幼年时的约翰·兰切斯特与父母亲。
露辛达·弗兰克斯与父亲。
责编:赖妍美编:王云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