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眼中的中国法律

　　———传教士携福音东渡中国法枷号施西人

　　海通以来，岁月蹉跎，中国社会已渐臻法治之道。追溯数百年前中土泰西，彼此由互认为想象的异邦与存在的他者，经由磨合、碰撞终至会通超胜，这些对于我们借鉴既往，瞻视当下尤其具有积极意义。

　　16世纪的葡萄牙人最早向西方世界描述着中国的法律，尽管这些描述过于零散，而且缺少真实，但为我们今天研究中西法律文化的交流提供了时间的上限参考。

　　中国的现实迫使西方不得不调整策略，葡萄牙占据澳门以后，耶稣会传教士便以其为跳板，陆续来到中国。这些人并没有坚船利炮，却带来了所谓的“福音”与西方文明。其中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1551—1610)于1578年从葡萄牙的里斯本出发，首先到达葡萄牙在东方的据点印度的果阿。4年后自果阿出发，1582年8月到达中国，先居于澳门，次年赴端州，后转居南昌，在中国生活了29年，于1610年死于北京，成为一个在中西交流史上最有影响的传教士。紧随其后，西班牙传教士庞迪我(1571—1681)1596年从里斯本出发，1597年到达澳门，并在1598年随利玛窦晋京。

　　传教士将西方的宗教与天文学、数学一起带进中国，并且使西方的文明从宗教哲学到实验科学一起，与古老的东方文明开始对话，并因此在封闭的中国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此，西方的数学、几何学、天文学、地理学等开始传入中国，不但推动了这些领域在中国的进步，而且还产生出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等在中国科技史上承前启后的代表人物。

　　利玛窦去世以后，由法国传教士金尼阁在欧洲出版了拉丁文本的《基督教远征中国史》，不久被翻译成法文、德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等多种文本。该书完整的英文译本直至1946年才被译成，英译本书名为《十六世纪的中国—利玛窦札记(1583-1610)》。中国学者在上一世纪陆续翻译和介绍过部分内容，德礼贤和汾屠立编辑的两种《利玛窦全集》中都收有《利玛窦札记》，但完整的中文译本最终由何高济、王遵仲、李申译成，这个译本又经何兆武先生专门做了校勘，是最权威的中文译本。本书中所采用的《利玛窦札记》就是这个译本，在此向译者表示感谢。

　　利玛窦将中国的法律和《十二铜表法》、《凯撒法典》作了简单的比较，他对当时的中国法律作出了肯定的评价：

　　在中国，没有象我们的《十二铜表法》和《凯撒法典》那类可以永远治理国家的古代法典。凡是成功地取得王位的人，不管他的家世如何，都按他自己的思想方法制订新的法律。继位的人必须执行他作为王朝创业人所颁布的法律，这些法律不得无故加以修改。今天治理中国人的法律都不早于洪武，所有这些法律或是由他亲自制定的，或是从他的前人那里接受过来的。他的计划明显地是制定一部全面性的法典，是以可惊叹地保证国家的安全以及他和他的子孙后代绵延久远。

　　利玛窦还对中国的刑法做了一番调查，特别是对刑罚中打板子的方法进行了比较详尽地描述。这种以打屁股的方式作为惩戒和治理的手段，一度成为西方人眼中中国刑罚的主要形式。利玛窦记录的这段打屁股的行刑，比任何明朝末期中国官方所作出的记录与描述都更加准确与形象。

　　这个国家的刑法似乎并不太严厉，但被大臣们非法处死的似乎和合法处决的人数是同样地多。所以发生这种情况是由于这个国家有一项固定而古老的习惯，允许大臣不经过法律手续和审判，就可以随意鞭打任何人。这种刑罚是当众执行的。受刑的人脸朝下爬在地上，用一根大约厚一英寸、宽四英寸、长一码中间劈开来的坚韧的竹板打裸着的大腿和屁股。行刑人双手抡起板子猛打。通常是责打十板，最多以三十板为限，但是一般第一板下去就皮开肉绽，再打下去就血肉横飞，结果常常是把犯人打死。有时候，被告给大臣一笔巨款，就可以违反法律和正义而买得活命。大臣们作威作福到这种地步，以致简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自己的财产是安全的，人人都整天提心吊胆，唯恐受到诬告而被剥夺他所有的一切。正如这里的人民十分迷信，所以他们也不大关心什么真理，行事总是十分谨慎，难得信任任何人。出于同样的恐惧，近世的皇上也废除了公开露面的习惯。即使在以前，皇上离开皇宫禁地之前，不采取成千种防范措施他们也不敢外出。在这种场合，整个朝廷都出于军事戒备之下。沿皇帝要经过的道路以及与之相通的路上，都密布着便衣警卫。不仅人们看不见他，而且人们也无从知道在他行列里很多轿子中他到底乘的是哪一座。人们会以为他是在敌国中履行，而不是在他自己的子民万众之中出巡。

　　利玛窦的中国札记，记述了他对当时中国贵族生活的观察，利玛窦在华期间是明代后期的万历年间，此时据明初洪武开国已达二百余年，皇室贵族已经发展成一个庞大的群体，并在中国社会中形成一个特权阶层，对这一现象，利玛窦作了专门的介绍：

　　号称皇家血统的人都由公费供奉。目前据估计这类人约在六万以上，而且由于他们在不断增长，所以不难想象他们构成多么大的公众负担。由于他们不担任一切公职和行政，他们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阶级，耽于逸乐的生活而且蛮横。皇上防范这些人就像对待私仇一样，因为他十分明白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耳目。他们这些人都必须住在指定的城市里，没有皇上的批准不得擅离，否则严行惩治，而且他们从没有一个人被允许住在北京和南京的皇都。